过完年后不久,娟子收拾了几件衣物便跟芳芳姐从村里做班车到县城汽车站,准备从县城做长途大巴车到东莞。
之前芳芳姐已经托人在县城买好了去东莞的车票,她们刚下了班车便循着车票号码,走到明显比整日驰骋在乡间的班车更高大更开阔更新亮的大巴车前面,门口站着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背上垮着一个圆形小包,瞧着她们是来搭车的,问她们出示车票,她们出示车票后,便跟着前面刚上车的人一起往车内挪动着脚步,每个人依照自己车票上的号码找到自己的位置,因为娟子的车票是跟芳芳姐一起买的,她们的位置也是刚好买到一起。
坐下把行李都放置妥当,车不久就开动了。车上都是过完年后到广东打工的人,有一家三口,妻子怀里抱着牙牙学语的娇儿,丈夫一旁拿着冲好的奶瓶轻轻放到孩子嘴边,饥饿难耐的孩子忘我的吮吸着奶嘴,一阵阵浓郁的奶香味飘散在略透着疲乏的空气中。
前面坐的是两个年轻小情侣,正头挨着肩柔声细语的说着话。并不宽阔的走道里有几个四五岁大的小男孩你追我赶着,不时发出一阵阵的嘻笑声,大人不时严厉的训斥也没能让他们安静的坐下来。
芳芳姐把早已备好的零食瓜果拿出来,招呼娟子吃点东西,说车开到东莞要差不多九个小时,只有中途会停下车,我们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娟子早上吃了的东西还没消化,而且被走道里的小孩子的喧闹声弄得心情烦躁,便说现在很饱,等下再吃。
发呆无聊的娟子这时便沉浸在对即将到来的打工生活的无限遐想中了,村里的年轻人辍学后跟着亲戚朋友邻居下广东打工,打工几年后她们家的房子都盖了好几层,里里外外装修得跟城里人一样,房子外层镶嵌了色彩鲜艳的瓷砖,让人眼前一亮,在偌大辽阔色彩单一的村子里显得很突兀耀眼。
房子里面则用石灰膏抹得光滑白亮,大厅挂上几个明星的彩报,并购置了一系列家用电器。厨房不用柴火烧,用煤气用电,不用担心白花花的墙壁被熏黑了。
女孩子从出去时的黝黑到回来时的白净,从出去时的土里土气的穿着到回来的时髦精致的打扮,以及她们言语明显跟一直在村里务农的人不一样了,她们会说一些新鲜的词汇,谈论一些打工时的见识奇遇,偶尔冒出一些让人觉得很有文化和思想的遣词造句,顿时对这些人刮目相看,心里不禁对她们膜拜起来。
娟子对这些脱胎换骨的女孩子心生艳羡和好奇,外面到底是一个怎样有魔力的世界,竟然可以从头到脚从内到外的改变一个人。特别是对于变美,女孩子从来都是心生向往的。
车子开着开着已到了中午时分,车停在了一个中途停车站,司机招呼大家下车,吃饭的吃饭,上厕所的上厕所。半个小时后车子开车,嘱咐大家到时间就回来,不然车子不等人了。
娟子跟着芳芳姐下车,这里横着一排店,乌泱泱的挤满了人,有的人只是在店前蹲着站着,并不去吃东西,这些吃食跟火车站里的食物一样,又贵又不好吃,一般人都不会去买来吃,除非有小孩的吵着要吃才给他买一份。坐车的疲惫让娟子没有那个胃口跟心境去吃东西。
芳芳姐去上厕所了,嘱咐娟子在此等候不要乱走动,她倚在一个柱子旁边,身边一个中年男人背着鼓起来的双肩包蹲在凹凸不平的地板上抽着烟,他两眼透露着为生计奔波的疲倦,烟雾徐徐缭绕在他上方,衬托着他那并不强壮的身躯更加微茫渺小。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中年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消失在这茫茫人海中,就在这半个小时里娟子身边换了一波又一波同样是从农村到城市务工的人们,他们年龄不论老幼,长相不论丑美,皆流露出没有一技之长的农民在偌大的繁华城市生存的奔波劳累和对未来漂浮不定的恐惧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