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交加的夜晚，小娟从疼痛中醒来，揉了揉自己肿胀的手臂，擦掉嘴角残留的血迹，理了理凌乱不堪的头发，把撕烂的衣服往身上裹了裹，然后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屋子的狼藉，麻木的心没有任何涟漪。

她忍着疼痛试着站起来，却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干脆直接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再挣扎。

小娟听到丈夫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脚步声，她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身体僵硬地呆在原地，她低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耳朵紧张地竖了起来，不放过周围的任何一点声响。

“娟！”

她听到了丈夫哭泣着呼唤着她的名字，她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抖，却并没有开口回应，也不敢抬头看他。

“娟，我是混蛋，我对不起你！”

她听到了丈夫似乎在扇他自己耳光的声音，她眉头皱了皱，心中多了一丝疑惑，以前他从不舍得伤害他自己，这次是怎么回事，竟连自己也舍得下手了？

“娟，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伤害你，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你知道吗？你说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为什么就是要惹我生气？我给你说过多少次，让你听话！听话！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丈夫在一旁语气心痛地说道。

小娟双手攥紧，指甲死死地掐进了肉里，痛感传来，她难受地咬了下嘴唇。

“你不要怪我，你千万不要怪我，我是爱你的，你知道的，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也许这样也挺好的，这样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我以后再也不会打你了，再也不会了。”

丈夫轻声地说道，语气中还带了一丝兴奋，小娟把头又往下低了一分，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她紧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然而丈夫却并没有其他的举动，反而开门走了出去。

然后小娟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她抬头紧张地看了门口一眼，果然那里已经没有了丈夫的身影，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摊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自己和丈夫为什么会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现在对丈夫已经没有了一点点的爱意，有的只是恐惧，深深的恐惧。而丈夫呢，嘴上说着爱她的话，却动不动就对她拳打脚踢，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还记得丈夫第一次动手打她，是在他们新婚不久。只因陪他参加聚会的时候，他的朋友说了一句，“你的老婆真漂亮。”他就跟发了疯一样，回来动手打了她。

当时他的朋友说那句话时，他大声笑笑，丝毫没有看出任何不满。

“那是，我挑的人，能不漂亮吗？”

他还大声地对着那朋友说道。

说话时，他还不忘挑眉给小娟抛了个媚眼。

小娟羞得一张脸都开始通红，还以为他在跟朋友炫耀自己，却没有看到他桌子底下紧握的双拳。

当天他在饭桌上喝的酩酊大醉，站都站不起来，可怜她还以为他是因为开心才喝成这样的。

她艰难地把他扶回到家里，两个人刚进到屋里，他就使劲关上了房门，酒劲似乎也过了大半，他踉踉跄跄地站着，竟然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

“说，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我朋友的？”

他揪着她的头发，一脸凶相地质问道。

“你在胡说什么？”

小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更不敢相信一直对自己呵护备至的他竟然也有着这样一副面孔。

“我胡说？你们要是没有勾搭上，他怎么知道你漂亮？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他咬着牙，手上用力一扯，她疼得尖叫一声。

“你弄疼我了！”

她大声叫道，希望他能放开自己。

“你是不是疯了？就凭这你就认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疼？你还知道疼？我告诉你，我的心更痛。”

他俯身看着她，一只手依然拽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抚摸上她的脸庞，眼中一片痴迷又哀伤。

“我那么爱你，你却这么对我，你伤害了我，你知不知道？你瞧你这张脸多美啊，我是多么的喜欢它呀，要是它能一直安安分分的该有多好？可是我对它那样好，它竟然还不知道满足，如今还勾搭上了我朋友，你说它该不该打？”

“你放开我吧，你喝醉了，你真的误会了，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

小娟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里害怕极了，她的声音都开始打颤， 她怕他真的会对自己动手，她只能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平静，希望不要更加激怒他。

“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竟然流下泪来，委屈巴巴地看着小娟。

“真的，真的，你相信我。”

小娟一边轻声安抚着他，一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他拽着自己头发的手，另一只手试图慢慢从他的手里把头发抽出来。

“那他为什么说你漂亮？”

他依然委屈地说道。

“他只是随便说说，再说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说我漂亮啊，你不是也说我漂亮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能说明什么，你说是不是啊？”

小娟边轻声说，边把头发一点一点抽出来，快了，快了，就剩一点了，马上就要成功了，小娟激动地心都开始剧烈跳动了起来。

“你骗我！”

哪知他突然站了起来，手上更加大力抓紧了她的头发，他怒瞪着小娟吼道。

“我说得跟他们说得能一样吗？我说你，那是因为你是我老婆，我说你很正常，可是你又不是他们什么人，他们凭什么也这么说你？唯一的解释就是，你跟他们有不正当的关系。你说，你是不是跟他们有不正当的关系？”

他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小娟的脸上，小娟只觉得脑袋一阵发懵，嘴角流下一股腥红的液体。

“说啊，你怎么不说啊？”

还没有等小娟反应过来，他的拳头就如同雨点般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痛得把身子蜷成一团，痛哭着不断地哀求他停手，可是他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在她身上使劲发泄着怒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停了手，他看看满身伤痕的小娟，又颤抖着看看自己的双手，他不敢相信是他伤害了心爱的人。他跪在小娟的面前，说自己喝醉了，神志不清，他哭着求她原谅自己。

小娟忍着伤痛爬了起来，把自己蜷缩在墙角，抱着头无助地哭泣了起来。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娟，你原谅我，我喝醉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如果不是醉酒，我肯定不会伤害你的，你相信我！”

他流着泪心疼地看着小娟，伸出双手想要去抱她，小娟却惊恐地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她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里，不敢抬头看他。

他看着小娟的反应，更加自责了起来，他拿来医药箱，仔细地给小娟清理着伤口，做完这一切，他哭着跪在了小娟的面前，不断哀求小娟原谅自己。

小娟看着他那难过的样子，最终还是心软了，她想可能真的是酒精的作用吧，毕竟平日里他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要不是喝醉了酒，他肯定舍不得这么对待自己。

然而小娟不知道，这一次的心软，换来的不是他良知的觉醒，而是一次更比一次严重的伤害。

从此以后只要是稍一不顺他的心意，他就会对她拳打脚踢，有时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就会被他一顿暴打。

小娟对他也渐渐由爱变成了惧怕，她不止一次提出要跟他离婚，可是换来得却是更加变本加厉的伤害。小娟也渐渐绝望了，她也曾试图过逃走，可是每次都会被他抓回来，到最后小娟都麻木了，她想自己这一辈子都逃不开他的魔掌了。

同样这一次被打也是毫无理由，她正在做饭，外面下雨了，他从外面回来，身上被雨水淋湿了，他走进屋子烦躁地看了她一眼，就把她从厨房里拖了出来，在他发泄的过程中，她渐渐失去了知觉。

小娟看着门口方向，现在他出去了，她在心里想着最后再做一次挣扎，外面雷雨交加，也许正是她逃跑的好机会，她再一次试图站起来，可是腿部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她根本站不起来，她只能用双手艰难地往门口爬去，她一刻也不敢松懈地爬着，近了，更近了，她的手终于碰到门把手了，她似乎看到了希望，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然而就在她要握住门把手的时候，门把手却转动了起来，是他回来了，小娟的心里一阵胆寒，她绝望地看着门被从外面打开，他哭丧着脸走了进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跑了。”

小娟整个身子都开始发抖了起来，她流着泪瞪大双眼，看着这个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男人，心中恐惧极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竟然从她身上径直走了过去，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

她吃惊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她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时她才注意到他的手里竟然多了一块白布，原来他出去是买白布去了吗？他冒着雨跑出去买白布做什么？小娟的心里更加疑惑了。

只见他抹了一把眼泪，把白布摊开，准备把白布盖在躺在地上的一个人身上。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小娟仔细地朝那人看了过去，就在白布盖上去的一瞬间，小娟看清了她的脸，地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小娟盯着地上的自己怔愣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笑了，笑得好开心，她终于可以离开他了，尽管是以这种方式，她也是乐意的，因为小娟认为，对于家暴来说，死亡倒显得和蔼可亲多了。

发现了真相的她，痛感突然消失，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了起来，她慢慢飘出屋子，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