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去来,蓬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
火光舔过我一身绮丽舞秀歌衫,燎着了椴木雕琢的细巧骨骼,烧出哔哔啵啵响动。你一生牵丝弄线,和我相依为命。天寒之夜,心灰意冷却将我焚烧取暖。
赤火拷打,我仍坚持翻身而起,扬起含泪的脸,想对你笑笑,却“咔”地一声碎入炭灰。看着我明媚的笑容是否想起曾一起走过的岁月?
犹记得——
落日的余晖褪尽晚霞的最后一抹酡红,灯火幽微之际,三尺红锦毯一铺,我就咿咿呀呀地上场了。村人拿个板凳就簇拥前来。前排挤满了叽叽喳喳的村子里的丫头们,后排的看不清就骑在爷爷奶奶的肩膀上,像得胜的将军似的,两条腿在胸前晃荡晃荡,个个看得入神。再有的坐在老藤椅上乘凉的,听个声儿倒也自得其乐。从花木兰讲到杨家将,从卓文君讲到杜丽娘,声音在时间的沉淀中愈发沙哑。但只要你一牵我便舞如飞,你一引我便懂进退,这份默契你知我知,便足以。
自从你看我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你是真的热爱。面对你父亲抬起的手,你仍高昂着头,愤然离家,不带分文。搜了的馒头、褴褛的衣裳、别人的驱赶都没能让你落泪。但面对观众的唏嘘你哭得像个孩子,自此我便下定决心你的举手投足我都要用心去感受,是苦是甜都只愿被你操控去。从夕阳西下到皓月千里,从姹紫嫣红到皑皑白雪,每次演出,不管你多疲惫,我替你明媚。就这样我们相依为命,比肩走过山与水。
而如今——
炽热的火舌马上要吞噬我最后的丝线,回忆如雪花般翩跹,眼前却忽然模糊。原来我只不过是只华丽的木偶,演尽世间一切繁华,却仍没走进你心里。
那就让我化作炭火拼尽全力地再温暖你一次。世间的木偶们还会演绎着悲欢离合,愿陪你并肩走过山水的人最后还在身边。
“听说了吗?城南死了个戏子,据说是被冻死的,被发现时手里还攥着被烧了一半的戏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