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下课从第一教学楼出来,看到门前各个社团的招新海报迎风招展,社员们像是摆摊似的把写有社团福利的小黑板尽可能往交通要道上摆,遇见路过的学生就喊过来了解一下,池博青听后很邪恶的说有种路过古代青楼的感觉。
大部分学生都对社团招新视若无睹,有小部分人停下来低声询问,我们听见问的最多的问题是不是真的有活动的社团,不会是像高中那样门口贴个文学社的标签,其实学校连图书馆都不开放。我们听见各大社团的大佬们保证绝对是真的,让他们放心大胆的加入。
范昶玎对大学生活充满激情,他非常热爱社团活动,拿了好些个社团的报名表。我们看过后把那些譬如国际象棋社、数理研究协会、推理协会等需要动脑的社团统统择出来,剩下一些像什么武术、跆拳道等需要动手勤学苦练的社团。我们说都是为了小范好,以他的聪明才智进了那些动脑的社团还不把其他人给气死,到时候还得孤立他。俗话说,要想不脱离群众,最好的方式是表现的平庸,范昶玎的四肢没有他的大脑发达,我们为他挑选的社团完全符合。
池博青选了最适合他恋爱大师身份的吉他社,他常说姑娘们对玩音乐的男人没抵抗力,看见弹钢琴的再丑也是王子,看见玩摇滚的再邪性也是个性。钢琴他买不起也学不会,吉他他觉得还可以挑战,说是等他学会了弹吉他就把对姑娘的辐射面扩展到整个B市。我们先提前告诉他,以后要是在大街上见到千万别说认识我们。
池博青之所以选择吉他社,我想和B大的传统有关。B大是出了名的才子量产地,吉他社有相当悠久的历史,近三十年内出过不少影响音乐圈的创作音乐人。我们B大的吉他社个个都觉得自己很牛逼,出门看见卖唱的流浪歌手,不屑的瞅一眼对身边认识不认识的人吹嘘,当年那谁还是唱我们前辈写的歌红的,那谁还是我们第几任社长,说的好像和他们有关似的。
卞小伟说想找游戏社,转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会国内还不流行“电竞”这个名词,大部分人都抱着玩游戏的都是坏孩子的态度。坏孩子卞小伟觉得遭到了学校社团的歧视,一气之下说要和110的那四位申请组成“电竞社”。后来他们的申请没能通过,但还是随时在我们宿舍进行活动。
池博青去领了份入门乐谱回来,看我正站在第一教学楼墙边问:“周沐,你怎么不去拜拜码头?”
“没兴趣,”我指着贴在第一教学楼不显眼处的学生会竞选通知说,“要参加也得找个适合自己的去处,老孔说的好‘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
范昶玎正在纠结到底是选武术还是跆拳道,凑过来说:“还是周兄有眼光,我老爸经常教导我一定要当管人的不要当被管的。”
我拍拍他的脑袋说:“我突然发现你老爸真伟大。”
卞小伟笑出声说:“周沐,你小子是不是听了老夏的话才决定去竞选学生会?”
老夏是我们经济学老师,和池博青差不多一张嘴就确立了我们心目中人生导师的地位。老夏给第一堂课就让我们尽量多的说出弄到钱的方法,我们绞尽脑汁有人说赚,有人说攒,有人说省,有人说奋斗,有人说创业。老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我们说:“你们都是好孩子,竟然没人说要去抢,去偷,去坑蒙拐骗,你们都听好了经济学开头第一句说经济人是理性的,什么意思就是告诉你们甭管什么手段只要不违法都是合理的。”我们听后惊为天人,觉得自己之前的十几年算是白活了。
老夏是B大为数不多还坚持在讲坛上的老教授,他自己说改革开放后近三十年内多数来投资的外商都是他接待的。我们经常会想三步走和四个现代化里肯定有老夏的功劳。
没事的时候老夏喜欢和我们聊天,听到我们一声声叫他夏老师他对我们说:“课下别叫我老师,叫我老夏,保不齐你们之中有下一个比尔或是老巴,你们以后要是当上了什么狗屁经济学家千万别说我教过你们,但是你们要是经商发了家一定得提我,多提。”老夏经常在我们面前批评那些只知道研究理论的学生,说他们凭着那么聪明的大脑为什么不去下海经商。
老夏第一次和我聊天问我:“是共青团员吗?”我点头,他又说:“很好,是共青团员就有入党的机会,我告诉你大学四年有两件事你必须干,第一件事得入党,第二件事得参加学生会。”我问为什么,老夏循循善诱的说:“入党可以从政,参加学生会可以有最低保障,以后要是没出路至少可以留下当个助教。”从那次聊天后我就认定了老夏这个人生导师,相信他说的话绝对没错。
我对宿舍另外三人说:“你们也配自称是老夏的学生,一个满脑子姑娘,一个满脑子游戏,还有一个满脑子圆周率,我决定了去竞选学生会。”
范昶玎崇拜的说:“那你以后是不是能当上会长?”
池博青不满我的挖苦笑着说:“你已经是咱们宿舍茶话会的会长了,何必再去争取另一个性质差不多的会长。”
我指了指他们说:“我要是会长先派三五百个保安干掉你们。”
B大的学生会比吉他社历史更悠久,入会的方式除了要递交个人资料审核,还要准备五分钟的演讲。相比起吉他社的零基础教学和跆拳道社的无基础低门槛要严格许多。不过我去提交申请表的时候,看到竞选的人不是很多,心说大部分人习惯了参加“回家部”,进入大学脑子里想的肯定都是玩。
周四下午要进行竞选演讲,据说到时还会有校领导莅临指导。不过我迟迟没能确定演讲主题,平时闲聊天我的废话特别多,真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严肃认真一本正经的讲演还真有点难。为了帮我确定讲演主题,宿舍里的人各抒己见。
池博青说:“要我说你就从大处着眼,先镇住学生会那帮小官僚,最近不是老讲和谐社会吗,你就从这个入手。”
我摆手说:“不行,讲演讲究的就是要标新立异,不适合那种长篇大论涉及国家大事的命题。”
卞小伟出主意说:“要不你从身边着手,讲述自己如果担任学生会干事肯定会给广大学生谋福利,比方说先成立电竞社,偶尔性的供应毛片也行,老外竞选的时候不都喜欢搞这一套吗。”
我批评他说:“别说我不搞崇洋媚外,要是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游戏提毛片,就算说出了台下人的心声他们也是会义正言辞的将我扫地出门。”
范昶玎的意见最为合理,他说:“要不你就谈谈进入B大的感受,聊聊百年学府的深远意境和你的深刻体会。”
池博青和卞小伟嗤之以鼻:“太小儿科。”
我一拍手说:“这个不错。”
我登陆了学校网站了解B大的前生今世,将所有用的上的话前面添上“伟大”、“深远”等形容词,复制粘贴到word文档拿到学校二楼复印室打印。管二楼复印室的王老头和我们关系不错,他年轻的时候在两河流域混迹,脑子里有好些个关于姑娘们的故事,我们没事就喜欢带瓶啤酒带包酒鬼花生找他聊天,作为回馈我们打印免费。
在反复背诵演讲稿后,我把心得体会告诉宿舍其他人,说自己从来没想过B大原来这么牛逼。当时高考填志愿是按照自己的分数填的,只要过了录取线甭管什么专业找好学校填,我老爸说的好以后毕业工作人家只会问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极少关心你学的是哪门子专业。
我逼着池博青他们听我演讲,让他们搬着板凳在宿舍里坐好,自己站在凳子上慷慨激昂。我演讲的时候不准他们借口上厕所,不准盯着电脑屏幕,更不准提意见,等我说完还要鼓掌。池博青说我比他们高中时的政教处主任还没人性,起码他还能边挨批边看路过的姑娘。
直到学生会竞选当天,我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必要准备这么多。
周四下午我被池博青他们赶出了宿舍,临走时他们说要是我这样都竞选不上就别回宿舍。我认为自己准备充足所以信心膨胀,心想要是进不了学生会也无颜面对107宿舍的各位。
学生会竞选安排在四楼多媒体教室,我到的时候里面挤满了陌生人头,我在靠墙的空位子坐好四周张望想寻找苏慕锦和陶陶的身影。这两天班里没事,两女四处游玩没怎么联系我,还以为她俩也会来竞选学生会。
按照惯例,现任的学生会主席外语系张洋上台致辞。之前我听池博青说过,在张烁进校之前张洋是B大的话题人物,此人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是精通人际关系B大没有不认识他的人。听过他的演讲后,我发觉张洋的确名不虚传,有不俗的演讲天赋和个人魅力,难怪能把学生会管理的井井有条。
之后各部长上台讲述了部门的主要工作,和毕业应聘不同他们表示欢迎有特长但是没经验的新同学。
接下来的演讲可谓是让人亮瞎眼,一个个上去后“嗯啊”五分钟或是自我介绍后干脆闭眼不说话,相比起张洋以及各部长差距不是一星半点。想来也是,B大宽松的学习氛围让大部分学生都忘了认真是怎样的状态,几乎每个人都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竞选。正如池博青所说,他在高中每天早上四点半起来啃书,可是到了B大后整个人一下子松弛了,下午四点半都不一定起得来。
当然也有极具目的性的人,在我前面有个叫张洁的姑娘,人长得极具诱惑性,上半身除了胸部几乎看不到其他部位。她的口才一点都不逊色于张洋,加上外表秀色可餐外联部的部长当场就表示要定她,谁都别来抢。我自认聊天水平可以,演讲水平实在差张洁一大截,虽说比大部分人强但是没能引起女部长们的注意。
竞选结束后,不少姑娘们都围着身为学生会主席的张洋问东问西,张洋身处花丛中谈笑风生。我有点沮丧的走出多多媒体教室,心说到底要怎么面对江东父老。走到楼梯拐角时,听见宣传部部长汤思倩正在教训手下的部员:“你们怎么回事,明天就要比赛了,你们到现在还没搞定海报。”
有个部员哭丧着脸说:“咱们那个懂CAD的部员病了没来,我们也没办法。”
汤思倩说:“你们不会用Photoshop简单的做一下?”
另一个部员说:“他之前排版用的是Pagemaker……”
我也没多想走过去说:“我懂点Pagemaker,要不要帮你们看看?”
汤思倩可能也是着急,没问我是哪个专业的学生,直接把我拉到了宣传部办公室的电脑前。我老妈认为未来三十年将是家用电脑的天下,所以高中暑假逼着我去参加培训班,其实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用电脑打游戏,唯一学会的只有几种作图和排版软件。Photoshop和Pagemaker用的最熟,我们经常把老师的脑袋P到各种穿比基尼的外国妹子身上共享给其他同学。
我想之前帮忙做海报的部员肯定是个高手,他差不多已经快做完了,只是没人懂得用Pagemaker 排版。我很轻松的干完了收尾工作,汤思倩火急火燎的让部员拿去尽快做成海报。
我看到是象棋比赛的海报问汤思倩:“什么时候比赛?”
汤思倩对我心存谢意笑着说:“后天上午。”
我看到有奖金,对汤思倩说:“我现在能不能报名?”
汤思倩点头:“可以。”
等我在报名表上填上名字后,汤思倩说:“你叫范……”她应该是不认识和面这两个字,拿出手机转杯查字典。
“不,”我知道她误会了,“我叫周沐,我是替舍友范昶玎报名。”
“今天你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汤思倩毫不掩饰对我的欣赏,“你刚才是不是参加过学生会的竞选,不如进我们宣传部吧,活虽然多点累点,但是福利不错经常能拿到演出的免费门票。”
“行啊。”我压抑着心中的窃喜装作宠辱不惊。
汤思倩笑着伸出手说:“那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她想表达的是我以后就是宣传部的人了,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仔细打量她。汤思倩一看就是那种精明干练的姑娘,长相一般但是很会打扮自己。池博青曾经说过,有两种姑娘有毒我们千万不能招惹,第一种是女强人,泛指那些为了往上爬可以出卖任何东西的姑娘,第二种是女演员,当然不是指真正的女演员,是说喜欢装的姑娘。
从宣传部办公室出来,我准备昂首挺胸的面对江东父老,心想有时候努力真比不上一次机遇。迎面遇上从对面办公室出来的苏慕锦,我们都很惊讶,我抬头看了看苏慕锦正要关上的门说:“你不会是参加了新闻站吧?”
苏慕锦不答反问:“你加入了学生会?”
我朝身后看了看说:“你看见我从宣传部出来?”
苏慕锦摇头:“前两天去食堂遇见你们宿舍的池博青,他哭着喊着求我让你别在宿舍演讲。”
“这帮兔崽子,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们。”我和苏慕锦一起下楼,问她,“为什么参加新闻部,学生会不是更好些?”
苏慕锦低头数着台阶:“我高中时学过一点播音主持,听说新闻部偶尔会外派采访就想过来试试。”
“陶陶呢,她怎么没来。”我问。
“你还真惦记她,”苏慕锦叹了口气说,“她没选上,我刚才想过来替她求求情,可惜新闻部的人说不行。”
“你还真是好闺蜜,不过也没办法。”我开玩笑的说,“平时陶陶的声音可比你甜多了,怎么反而是你被选上了,难道新闻部的那帮浅薄的家伙看中了你受过专业训练?”
苏慕锦打我一下:“你听见哪个播新闻的人声音甜,他们需要反应敏捷,咬字清楚的人。”
我笑着说:“你还真会变向的夸自己。”
“懒得说你,”苏慕锦问我,“你竞选的情况怎么样?”
“那还用说,自然是没问题。”我在苏慕锦面前最喜欢装牛逼,也不知道是虚荣心作祟还是不想认输。
“我想也是,”苏慕锦难得夸我,“他们敢不要你,你肯定会追着他们说到烦为止。”
我厚着脸皮说:“虽然明知道你不是在夸我,我还是当成是种赞美。”
回到宿舍后,卞小伟他们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我说:“绝对要说你被选上了,要是敢说没选上我一定会去学生会办公室静坐到他们收你为止。”
看来这几天他们被我的演讲轰炸折磨的有了严重的阴影,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说:“以咱的水平还不是手到擒来。”我拉过准备去打饭的范昶玎说:“后天上午有个象棋比赛你去参加。”
范昶玎疑惑的说:“为什么?”
“有奖金啊,”我按着他的脑袋说,“先说好赢了钱咱们五五分账。”
“可我后天上午有课啊。”范昶玎苦恼的说。
我教育他:“你这么聪明一两次课不去没什么影响,但是赚钱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可是……”范昶玎还是有点犹豫,我把他推出门外说,“就这么说定了,赶紧去打饭。”
范昶玎走后,我问池博青:“你们是不是在苏慕锦面前说我坏话来着?”池博青和卞小伟摇头否认,我笑着说:“别装了,今天我从多媒体教室出来碰见了苏慕锦,她都告诉我了。”
池博青问:“苏慕锦也去竞选学生会?”
“不是,她参加了新闻站。”
“新闻站?”池博青看上去很吃惊,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你不知道啊,B大学生会和新闻站是出了名的死对头。”
我大惑不解:“新闻站也就是个社团怎么能和学生会比?”
“那你就有所不知了,”池博青又露出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表情,“我听上面的师兄们说,很多年前学生会的二当家因为和大当家意见不合一气之下退出自立门户才有了新闻站。不过这个二当家也确实有能力,新闻站虽然名义上只是个社团但是影响力很大,经常会采访到许多知名人士,在学校的名声一点都不逊色与学生会。”我心说有那么夸张吗,池博青看我不信又说,“还有,你知不知道这届新闻站的副社长是谁?”
我问:“谁?”
“就是咱们B大有名的禁欲系男神张烁。”池博青有所指的看着我说,“这下你可有对手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对苏慕锦有信心,相信她绝对不是那种肤浅的姑娘。我以为池博青对新闻站和学生会的事有所夸张,但是很快他的话便被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