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老家,平行于正房一房宽的左侧有一棵枣树,右侧还有一棵枣树。当初父亲栽这两棵枣树时是有谋在先量好距离的。
几年后,父亲看到左侧那棵枣树长得高大魁梧,像个青年男子;而右侧那棵枣树虽然没有左侧那棵枣树高大,但是它开枝散叶好,结枣多,像个漂亮的年轻女人。
有一天,父亲在编拧河坝网笼时,向主管要十圈∅4.0的镀锌铁线,主管让父亲义务看管一个中午的材料工具作为交换,为此母亲特意给父亲送去中午饭。父亲在看管物品时捡了足够烧两天的干树枝,认为这个交换非常值得。母亲也特别满意——解决了晾衣被的“拉绳”问题。
父亲像月老一样把房前左右两棵枣树一线牵连,并给右侧枣树的腰部用一端带杈的木棍做了支撑。镀锌铁线在太阳的辉映下一闪一闪,像传递着两棵枣树的媚眼。从此,两棵枣树和相连的一段铁线共同担负起一年四季晾晒衣被的责任。
春季,母亲把棉袄棉裤搭在晾衣绳上晾晒,还用树条轻轻地敲打,说是那样做可以让压实的棉花松软,还能弹出积存在棉花里面的部分尘土。再经过太阳光的亲吻和春风的抚摸,晾晒的棉袄棉裤肥胖了许多。母亲收回棉袄棉裤时,带着条帚把浮在上面的尘土扫一遍,然后回到屋里叠好并用包裹布包好,给它们放了三个季度的假。
夏天,晾衣绳活跃起来,几乎每天都有衣物晾晒。挂在晾衣绳上的各种颜色的衣裤衫裙像男女老少排队,东风或西风吹来时,它们就像喝醉了酒一样东倒西歪,有时又高兴得前仰后合。当南风或北风发出指令时,它们就舞动起来,虽然动作不是那么整齐,但是很自由,能表现出自己的个性。晾衣绳上只有一两件衣裤时,它们和风配合默契,当东风发出指令时,它们像坐天车一样,从东悠到西;当西风吹一下口哨,它们就“哧溜”一下从西滑到东,一会儿像跨天堑,一会儿又像滑冰,高兴得忘乎所以。
夏天不需要棉被了,母亲把被子搭在晾衣绳上晾晒。我的两个小妹妹用被子遮挡捉迷藏,把被子搅得云来雾去,两棵枣树被牵扯得哗哗作响。她们玩闹的笑声惊动了母亲,母亲悄悄地走过去按住被子下面露出的鞋,妹子在慌乱中来了一个“金蝉脱壳”,光着脚丫跑出来。当然,玩闹就得停止。
秋天,晾衣绳除了晾衣物外,还有了额外的担当:父亲把精选的苞米棒,籽粒饱满的高粱和谷穗挂在绳上晾晒,预备做来年的种子。为了防止麻雀偷食搞破坏,就挂上假人或假鹰守护。
母亲会把用线绳穿起的萝卜条、蒸熟的豆角、醃的黄瓜等菜类挂在绳上晾晒,食用时再经过加工调味,就是很好的下饭菜。
母亲还会把大枣装在网袋里挂在晾衣绳上晾晒,晾晒后的大枣又软又甜。不过,母亲每天可有事情做了,孩子们总是去偷枣吃,母亲看管不过来,就在磨盘上放上一筐次一等的枣吸引孩子,转移他们的视线,此法并没有收到预期效果。于是,母亲就把晾衣绳上挂着的枣和磨盘上的枣来了一个调包,当孩子们再去偷晾衣绳上挂着的枣时,母亲坐在炕上透过玻璃边看边笑,正在为自己的老谋深算而得意呢!
冬天,晾衣绳上又是另一番景象。晾衣绳上挂着干白菜和菜头,为了防止雨雪侵蚀就在挂物上面用塑料遮盖。
晾衣绳上有时会包上一层冰霜,看着很粗。父亲就用大棍子敲打晾衣绳,绳上包裹的冰衣经过震动,稀里哗啦地像碎玻璃一样散落下来,我和弟弟妹妹们站在一旁观看,感觉特别好玩儿。再遇到那种情况时就抢着去敲打,散落下来的冰晶飞进脖颈里好一个凉爽!
如果没有物件晾晒,父亲就不让敲打,让晾衣绳上的冰衣顺其自然。太阳出来时,阳光洒在冰绳上跳跃着白光,非常耀眼。但是,它坚持不了多久,晾衣绳就会一点点的变细,绳的下沿就会排列着一串串晶莹的水珠,风吹绳摇,水珠滴滴答答,地上留下了像流下蜡油一样的痕迹,晾衣绳上面升起微袅的白烟。而干白菜和菜头上面的塑料布托住的雪,有时融化水流如注,有时会出现长短粗细不一的冰挂,我总是抢先将其打掉,听它的脆响。
一条晾衣绳串连着春夏秋冬,它分担着家庭生活的责任,并在晾衣绳上留下家人生活的印迹。它不仅给家人带来欢乐,也给家庭的幸福追求增添了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