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致我已逝去的高中(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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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看官,让我说说委培入学吧!

    要知道郑小盈失眠根源就在这。就像老师说的,中考是人生的第一个小十字路口,在这个路口,在那个年代,中国大部分学生经历了失败的痛苦。且不说有1/3因学习无望在初四中叶,年后就分流了(就是经‘鼓励’上职业高中)。剩余的2/3,一个班约45人,在中考后被考试成绩无形的分为三等,一等正取重点高中,仅拿学费1200元。二等正取一般高中或委培高中,委培高中要按分数交一定的培养费。三等分太低,啥也没考上,也可以找关系走门子上高中。

      一个班能正取重点高中就7,8个同学,正取一般高中又愿意去的就6,7个,剩下的想上高中都得拿钱,明码标价,差10分,3000元;差20分,6000元;差30分,9000元。

      那年头家里出个正取重点高中,要鸣鞭放炮,邻里亲友上门恭贺,一段时间街头巷尾总叨咕“某某家的二小,正取了。”“是啊!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聪明。”“人家多知道学呀,不像咱家娃就知道吃。”……村里人羡慕的直教训自己的孩子。

    郑小盈是交了10200上的,2001年刚兴买电脑,名牌,5000,够两台的了。

      2001年8月6日那天,天空晴朗,夏日里少有阵阵清风的日子,麻雀低飞追着豆娘,眼看要捉到,忽一个急拐弯,麻雀差点撞榆树上。胡同口的人们,聊着今年玉米的收成“看这样,一亩咋也得900斤。”“就是太贱,6毛2分5。”还有聊菜棚里,下季种啥秧苗……          郑小盈和母亲一起上村后信用社提钱,有问“上哪儿?”“上她姥家。”记忆中,那是红红的一沓钱,有汉语词典厚,折起来塞不进裤兜。她妈颤巍巍拿包袱一层层缠裹,揭衣掖裤腰带里。他爸下午去学校交了钱,换回的不仅是一张入学通知书,还有她无尽的自责和卑怯。

      中午还好,尤其是晚上,也能睡着,可经常做梦,一沓沓的票子在自己眼前飞,自己跑啊抓啊,一下坠入无尽的深渊。

      谁不知道该好好学习,100%的精力放学习上?复杂数学计算和无尽头的英语动词的用法,唉,绕的人头好疼。如今这交织的繁琐中朦胧冒出一个身影,一个在狂雪中高大温和的他。他是那么不可思议,让人想迫不及待的接近,而又害怕一旦接触,手足无措。可能他就是电视剧里女孩心慕的一生一世,可能他就是能舒心依靠的唯一,可能他就是能携手走出这混沌的人。

      “铃铃铃……”美好的情景才刚刚开始,讨厌的铃声又把自己拉回现实的繁琐。唉,又该起了。

    转眼又一个月,12月31日上午,三天的月考结束了,放假一天,回家过阳历年。咱啥也不谈,去他的成绩,去他的学校,去他的一切,咱抬腿走人。

      上次纪红找吴能谈话,提到杨雪看花花碌碌的东西,可把他吓着了,万一哪天老师大扫荡,集邮册被搜去,还了得?趁这次回家,干脆都带回去,别找事。往包里掖着,杨雪先前写的那张纸条飘落在地上,自己要捡,咦?这是?他蹲下,两手捏起来,转着光亮看,隐隐的有个‘雪’字,是用没色的笔芯写的。他恍然大悟,奥,这女孩不简单。盯着纸条,想了好一阵,从册子里精挑细选了三套,夹物理书里。

    化青家在古城华龙村,离学校有十来里路,他不好骑车,也不搭群,就喜欢徒步。还不走大公路,绕着从小路走。甚至从哪条土路一拐上人家的地里,沿土埂走过去。他好景好静。

      我们总是赞叹茫茫的田野,温和的小风,在青光市没有,本市过去十几年就种温室大棚。你知道北方冬天特冷,冬天万物枯竭,有了温室大棚,自己可以种蔬菜,就不用上千里从南方运了。这儿菜棚发展很快,几乎家家都种,还不是一个,化青家就仨,排排整齐的大棚隔断了茫茫麦野。

      临近中午,天气还暖,四外静的出奇,麦苗窜直了身子,享受着一天中少有的光热。化青最享受这一时刻,爱快好慢的,没人对自己吆三喝四,喜不喜的喊两嗓子,吓得雀儿们呼呼乱飞,这儿扫两眼,那儿专注看,也没人异议。要蹦还跳,没人笑话。不管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就是我。我自在,我快乐。

    进了村,胡同口有好多忙完棚话,放风回来的街坊。也不好意思搭话,遛边走过去。“大强回来了?放假?”“啊,啊。”“又长个了,比你爸高了。”“这孩子出息的,明肯定考清华。”“快回吧,你妈老早炖上鸡了。”化青勉强笑着到了家。

      满满一桌子菜,姐姐和姐夫也来了。“怎么才回来?一家人都等你呢。”他妈边说边接过包。“我……”“大强,个又窜了,快赶上咱爸了。”姐夫抢着说。化青笑笑“上学都上泥巴了,你姐夫和你说话,也不吱声!”他爸不满的说。“说啥啊,都自家人!别戳着,坐下吃。”姐夹了根鸡腿放他碗里。

      “大强,来咱哥俩喝点。”姐夫举起了杯子。“烧的你,自己灌就的了,还教坏孩子?”他姐忙推他。“学习急忙的也不赶趟,还能喝?”他爸也说“坏了脑子,更不中用了。”化青不紧不慢吃着,没说啥。“吃饭吃饭,那么多话!”他妈也忙着给他夹菜。“爸,咱喝个。”

      姐夫给端了一个酒“爸,孩们学习别太在意。上学出息了,咱都沾光,实在不成,下来了,跟咱似的干个体,也不少挣。”“这话能说?打腰提气的还不中,你还下攮子?你再挣钱,也是初中没毕业,老粗。俺家就是挣不着钱,也得出个秀才。你别挣俩钱,就胡显摆,孩子学习不中,咱知道,可你那话就不该那说。”姐夫还要说,桌子底下他姐可劲踢他“你又灌多了,咱弟咋不咋的还不考个大学?瞎操心。”

      姐夫能不听姐的?“是是是,你瞅我这话说的!爸,您甭操心,强子,高考错不了,清华北大咱不说,考个一本没问题。”“一本我不指望了,瞅这脑子,考个二本我就放鞭炮了。”化青麻利的吃着饭,很快吃完了,抹了嘴“爸,姐夫你们吃着,我饱了。”“上屋早歇着,在学校也忙活了一个月了。”化青刚迈出门口。“你就老惯他,咱棚里忙死累活,他还歇?偷空也得学,要不花瞎了钱。”

    谁都知道胡思乱想于事无补,但知道了和做开来,毕竟是俩回事。原本想回到家能清静一些,可烦人的唠叨接踵而至。重复的话题,无尽的数落,恼的化青翻来覆去。

      别说老爸话有理,就是没理,自己也不能顶回去。再有理的劝告,以羞辱人的方式表达,谁也受不了。尤其这次化青隐约感觉这次月考又要完蛋,不仅弱科英语,一如即往得靠:选长选项挣分。就是擅长的数学,物理,也没考出状态,后仨大题9问,都只答了头一问最简单的,算算能及格就不错。也知道老爸说那话没恶意,盼着自个别像他似的下庄户地,可习咋学都不窍。

      刚上高中那会,自己凌云壮志,不考上重本,誓不罢休,可一次次考试的失败,一节节上英语听天书的日子,慢慢消磨了自己的意志,可笑当初的自不量力。

      老师说:成绩绝不是靠好脑袋瓜,只要不懈的努力,忘我的付出,人人都能考上名牌。可有时真的怀疑自个的脑子,上学13年了,都没领张像样的奖状,更没几次老师的表扬,排桌不是在后面,就是边角。

      唉,有没有一种机器,戴上能测出人脑的等级?然后就自己这等级,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就属世界奇迹了?那时,看谁还笑话我,人人仰慕的尝味一定不错。从来没有成功过,谈什么享受其中?就像老爸说的化家老辈就干劳力,到他这辈,就是买也得出秀才。高中买上了,从此委培这俩个字就如一团嚼过的口香糖,沾身上即腻歪人,又不好摔。真不知道这可恶的人生还要持续多久,真够了。

    迷迷糊糊竟睡着了,一切安静了。睡觉是上帝给予人的第二大享受。一切的一切,纯洁与肮脏,消极与乐观,痛苦与快乐……瞬间虚无,几个小时的时间在睡觉中稍纵即逝。烦恼如一只只宿归的蚂蚁爬回脑海, 黑压压一片。干脆爬起来,下午已过半,往菜棚赶,帮父母放草帘。

      夏日里犄角旮旯都撒满绿,现在除了麦,一片灰黑, 干冷的冬风如一把把飞刀直插过来,化青蜷缩着身休往前挪。 前面是朱玲家的棚,童年时经常和她在那掏蝈蝈,挖战壕。奇怪当时不切实际的美好,奇怪当时俩只小虫,几块泥巴的满足 。桃花依旧,人事非。也不知道那个如风铃般笑语的小姑娘,现在咋样?落身何处?拐过大棚的东壁,一通身红羽绒服正走过来,他愣了,对方也是,有好几秒钟 ,俩人走近了。

      “你没上学?”朱铃先开了口。“啊,考完试放假。”“奥,上高中就是忙,我们职高一年就考两回试,期末,期中。”“奥。”化青不敢直视人家,似乎也没什么要说的,几秒钟的沉默,尴尬的要命。“没啥,改天到你家玩。”“好”简单中透漏着愚笨。

      化青恨自己拙嘴笨舌,同样一张嘴,怎么人家李成腕就能天花乱坠?也没问人家现在过咋样?在职高学习还好?上几年毕业?毕业到哪儿工作?一堆的问号,一堆的哗众取宠,一堆的千头万绪,一堆的回忆直涌出来,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记得小学时,化青和朱铃同桌,总有说不完的话,桌上的三八线,满手的墨汁,借过来传过去的橡皮,桌下窜动的小炒,心灵手巧的折纸……绽放着温馨的回忆,慢慢沁涌出来。

      美好的童年一去不复返,成长的苦恼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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