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风是在哪一个方向吹,
我是在梦里中,
甜美是梦里的光辉。
(一)
这个城市还是一如既往的干燥,头天晚上刚下的大雨,第二天清晨地面就干得让人怀疑雨是否真的曾经来过。就像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烦闷,刚存入脑海的记忆,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座干燥的内陆城市里,每天早晨起床头发都犹如一个刚炸毛的狮子,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墙上的闹钟此时正大摇大摆的告诉你——你就要迟到了!我猛的一下从床上坐起,胡乱往身上套衣服,来不及捣腾我睡得爆炸的头发,就饥肠辘辘的赶去了地铁站。太阳此时早已高高升起,灼热的阳光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没有水雾的保护阳光直射在皮肤上,稍稍的刺痛感让我不禁加快了步伐。地铁站内人潮拥挤,每个上班的高峰期,我都可以不用自己辨别方向就能准确无误的被汹涌的人潮挤至地铁内再被挤至扶手旁,脸紧紧的贴着扶手,丝毫没有空间让我辗转。艰难的将手抬起,终于有时间看昨晚错过的消息。微信上一个以前从没见过的群此时消息已经达到五百多条了。点开一看,大家的昵称不禁让我坠入了深深的回忆。
(二)
“阿菱,出去烤红薯了。”听到小月在门外大声的呼唤,我“刷”的一下从家里窜出来,顺手在盐罐子里捏了一小撮盐放在手指上舔得津津有味。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盐都可以算作一种零食。小月见了也从我手上刮了一点,指着鼓鼓的衣兜说“趁我妈不在家,我偷偷从家里拿了几个红薯,天天吃咸菜,我都快吃成咸肉了。”我一个劲儿的冲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说法,生怕表现不好她就不分给我吃了。我们跑到一座荒芜的山丘上,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用稻草将红薯包起来,裹得足足有一个皮球那么大。我问“够大了吧?”阿菱手上忙个不停继续裹着她的红薯说“电视里的比这个还要大,再裹点,不然烤不熟”我看的电视没有小月看的多,所以只能服从她的命令,现在想来当时可真正是两个有女主情怀的玛丽苏少女啊。太阳肆无忌惮的灼烤着大地,将我们的脸照得通红,好似光是脸上的温度就能够将红薯烤熟。我们俩谁也不肯服输的一直裹着稻草,小手像马达一样一圈一圈的不停绕着,终于小月裹出了自己满意的大小,我们将两个红薯紧挨在一起,用火柴将稻草点燃,再将捡来的树枝都堆砌在上边。两个紧紧挨着的红薯随着稻草的燃尽,它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当初裹球时的野心越大,此刻两者的距离也就越远,只有一方放弃野心才能将它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一些,可我和小月谁也不肯认输,才让现在两个红薯之间的距离隔成了千山万水,再大的火也不能将它们容在一处。炎炎烈日下两个满脸糊着鼻涕和碳灰的毛头孩子就这样边乎气,边吃完了滚烫的红薯。刚准备销毁“犯罪现场”,就见到海子远远的走过来了,我赶紧把烧得焦黑的地面用稻草遮住,小月却呆呆愣愣的看着迎光走来的他,目光比我看红薯的眼神更专注。海子提着一大瓶水在很远的地方就冲着我们喊“阿菱,走抓牛屎公公去了”牛屎公公就是现在说的屎壳郎,那个时候我们从没想过什么脏不脏,卫生不卫生这个问题,这大概也是当时开心得无忧无虑的原因。我提着一大瓶水跟在海子后面,海子则拼命的跟在一头牛的屁股后面,小月别别扭扭的说怕她妈发现要先回去了。我牢牢的盯着那头牛的屁股看,头也不回的向后摆摆手示意小月先回去。海子则嘴里不停念叨“怎么还不拉,怎么还不拉”更是没注意小月说的话“啪啦啦”一声巨响。海子因为跟牛跟得太近,被溅了一脸的牛粪。我在后面笑得人仰马翻,海子骂了一声,冲我喊“你还笑。快过来帮忙”我马上停住笑声拎着水跑过去。只见海子用中指在一大坨牛粪中间戳个洞,然后说“倒水”我赶忙过去抱住瓶子咕噜咕噜的向那个洞灌水,不一会儿就有一只黑色的虫子从牛粪里爬出来,我兴奋的直叫,海子瞅了我一眼用空的小矿泉水瓶将虫子装进去。每每我和海子抓到足够的牛屎公公后就飞奔回家,在家门口的沙堆上各自用手指戳一个洞,把做有记号的牛屎公公放进去,他开始自己向里面爬,我们看不到他们爬行的轨道,就只能在沙堆旁四处张望,谁的先爬出来谁就算赢。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海子说“真怀念我们当时一起上学的日子啊!”
(三)
处在这样一个调皮捣蛋又玩劣的年纪怎么能不闯些祸出来,那不是太对不起我们那些该轰轰烈烈的童年了吗?
我们的小学是在一个像四合院一样的房子里。房子的东边住着一户人家,西边是我们上课的教室。每每放学之前就能闻到那户人家门口飘来的香味,引得所有小孩都无心学习。学校的条件极其简陋,每次值日的扫把都是我们从家里带来扫完后又带回去的。一次轮到我值日,奶奶清早把我拉起来,将妈妈从外地打工寄来的凉鞋给我穿上,千叮咛万嘱咐的跟我说“小兔崽子,穿鞋子要爱惜着点,你妈她们赚钱不容易。”奶奶因为想要一个孙子,所以叫我总是小兔崽子,小兔崽子的叫。我也毫不在意,从小就像一个男孩一样的到处疯玩。每次玩到天黑才回家奶奶也舍不得骂我,只是摸着我的头念念叨叨的叫小兔崽子以后早点回家。可是每次我还是依旧跑出去疯玩。所以我这次也是满口应和着就拿起家里的扫把向外走去。太阳刚刚升起,我将大大的扫把扛在肩上,像一个拿着大刀的将军,穿着崭新的战鞋即将奔赴烽火连天的战场。可是再威风凛凛的将军也会有败下阵来的时候。体积有我两个大的女班长一见我那双崭新的凉鞋就盛气凌人的要求我脱下来给她试一下,我看着她那双肥硕的大脚,再看看自己崭新的鞋子自然是不肯,她伸手过来就要从我脚上抢走,对她来说瘦小的我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几招下来,我这威风凛凛的将军就败在这恶魔女手下。我哭着用扫把打她,她那高大肥胖的身子就像有防护罩一样,丝毫没有一丝的损伤,直到我把扫把都打得开叉了,她还是一副被蚂蚁挠痒痒的样子,沾沾自喜的向大家炫耀从我脚上抢去的鞋子。将军战败,宝剑破损,战靴被俘,这大概是我最耻辱的一战。恰巧这时海子进来了,他一看到我光着的脚丫,乱得如鸡窝的头发,再看看班长坐在桌子上晃荡着脚上的新鞋子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二话不说就冲过去把班长脚上的鞋子扯下来,但是因为班长的脚太粗壮,我穿着刚刚合脚的鞋子在她脚上就像紧箍咒一样,怎么也扯不下来。班长一看形式不对就从桌子上跳下来。海子的手当时正在她脚下,被她这么一踩,骨头都要折断了,海子疼得大叫,转而就和班长扭打在了一起。男生也许自小天生就有打架的天赋,尽管班长比海子要大得多却还是败下阵来。班长被打得脸上淤青,而海子的脸则被抓得全是血。那天回家我们自然都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我的凉鞋虽然抢回来了,却在撕扯的过程中被扯坏了。回家后就被奶奶骂得狗血淋头,“你个小兔崽子,一天到晚就会糟蹋东西”奶奶边骂边帮我把凉鞋用胶水粘起来,我心里愧疚只能默默低着头不说话。海子比我惨多了,班长的妈妈一看到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就咬定是自己家姑娘被欺负了,拉着班长就跑到海子家,要海子的妈妈煮红糖鸡蛋做补偿,还要海子道歉。海子妈妈也不是好惹的,看着宝贝儿子脸上被抓出的血迹,再看看班长的体型一口咬定是班长欺负了自己儿子,挺起胸膛说自己还没找她算账呢,两个女人就这样在家里吵了起来,谁也不肯让步,最后班长妈妈问“你们俩为什么打架?”眼看着班长就要把我的事情说出来,海子抢在她前面就说“她长得太胖了,我就是想跟她单挑一下”这不说不要紧,一说就伤了班长的自尊心。有哪个女孩会希望自己壮得有男孩来找她单挑。班长哭得一发不可收拾,海子妈妈自知理亏,还是老老实实的煮了一碗红糖鸡蛋给班长。海子也因此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毒打。这件事过后我对海子就充满了愧疚。却一直没有机会还他这份人情。
(四)
手机又开始震动,是小月发的消息“海子当年那场架打得可真拼啊,班长那个体格,谁见了都要躲着点的,海子为了你打得脸都花了。”那时候我以为海子在我危难时刻出手相助是兄弟情义,却不知道比我大的海子早已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而小月对这事的提起也说明她从未忘记。
地铁开入高桥上,路过一片光秃秃的山,那是我们一起烤红薯的地方,家门口的沙堆早消失,小小的学堂也不见踪影。城还是那座城,只是有的人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人生不能像地铁一样坐过站就下车按原路返回,而是像飞机,一旦坐上就只能在终点站停下。有人说“每个人一生都要走很多段路,有的平坦无忧,有的无际茫然,有的坎坷苦痛。每个人都适时的踏上每一段路,结识每一个路人,有的人能陪你度过甜蜜,却担不起坎坷,有的人能与你患难却不能分享快乐。
上帝让我们走的路早就有他的安排,我们只需在离别时目送那人离开,再在下一个路口找一个人目送你离开,如此往复,一生漫漫时光便悄悄度过,有蚀骨的甜蜜,也刻骨的铭心,甚至用尽一生也不愿再经历的回忆,但是待春暖花开是我们又能振作起来重新迈向下一条路,永不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