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只精灵。这件事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在那个黑色行李箱里,有一个黑袋子,袋子里有一只深蓝色的,在夜里会发光的小精灵,我给它取了名字,因为在我看来,任何存在的东西都应该有一个专属的名字,我叫它faduo——发多,因为我头发不多。
faduo不会讲话,这点对我来讲是个不小的打击,虽然我话也不多,但很想交个聊得来的朋友。无论我如何卖力地与它沟通,它仍是一言不发,对此我还笑自己太幼稚。
正沮丧时,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它其实是听得懂我讲话的。每当我注视着它自言自语时,它就会发出微弱的不易察觉的淡蓝的光,尤其是在我情绪低落的时候,那光会变得更亮,闪烁的频率也会加快,像是在安慰我。
“你在,是吗?”我盯着它,小心翼翼地问,一边期待它能给出回应,一边又担心它真的能听懂我所有的话。
大抵是魔怔了,我对自己说,最近睡眠不好,有可能是错觉。
眼前并没有出现奇迹。
但依然不影响我喜欢它,我会用干净又柔软的布将它擦拭,直到表面锃亮才放心地将它放回袋子里。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带在身边,或摆在显眼的地方呢?这还要从一个梦开始说起。
我梦见自己坐在一顶轿子里,轿子不大,四四方方,我坐在正中央。两侧各有一条长凳,空着,四个角各是一根柱子,刷着红漆。正门是一张黑色的卷帘,像是木质的,又像是金属的,分辨不清楚。左右两边的上方各留有小窗户,紧闭着,只依稀能看到外面的光。应该是白天,这样想着心里稍稍轻松了些,如果是晚上,怕是有点恐怖。
轿子在往前走,这个能感觉到,看来轿夫很稳,应该是几个办事靠谱的人。
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正穿着新买的睡衣,因为是坐着的,看不太清脚踝的位置,试穿的时候裤子有点长,所以我总担心踩到它。
我很想打开帘子看看外面,可手臂像是被什么压住了,没有一点力气,又看了看左右的窗子,估计也是打不开的。
应该是梦吧,我嘀咕着,像是想再次确认一次,心里则闪现出一丝惊喜,原来人是能察觉到自己在做梦的,而且还能参与进来,好神奇。
人一旦开始自作聪明,胆子就会跟着大很多。既然是在梦里,那么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能醒过来,一切就都是假的了。我会毫发无伤的从温暖的被窝里醒来,然后和往常一样开始新一天的生活。
这样想着,整个身体似乎都在恢复着知觉,手臂也变得灵活起来。
尝试着伸起手臂,终于可以看清自己的手了,又动了动手指,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整条手臂瞬间就冻结了。
那一刻,即便知道一切都是梦也变得不淡定了,真怕冻死在这梦里。
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突然,一只深蓝色的小精灵出现了,它朝着我晃脑袋,没有声音,没有表情。我以为是救星来了,很高兴,可慢慢发现,除了摇头晃脑它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再后来我甚至有点讨厌它,想将它赶走。
我恨不得朝它拳打脚踢,只是整个身子软绵绵的,实在没有力气。时间慢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我像是突然冲破了某道屏障,整个人的呼吸都顺畅了。
我醒了。
醒来后就看见了它,一只小巧的深蓝色的小精灵,其实我没见过精灵,但直觉告诉我,它就是。
难道是它叫醒了我?虽然从头到尾它一句话也没说。
小玩意怎么会说话呢,我自嘲道,真是被梦吓傻了。可冥冥之中我好像又在等待,等它给我指引,等它开口说话,等它解救我。
它是从哪里来的?我拍拍脑袋,一次次地问自己。会不会是之前就买了,或者某个朋友落在这里的,也可能是别人不小心塞我包里的,只是时间久了我给忘记了?
实在记不起来。
我把它放在桌子上,当天晚上就掉在了地上,然后我尝试着把它放在书架上,放在餐桌上,放在沙发上,放在冰箱上,最后它都会在不同的时间以各种奇葩的方式掉在地上。于是我用袋子将它收起来,又塞进行李箱里,果然,第二天它还在那里,第三天它还在。
解不出的谜团就让它多等一会吧,我想。
我把行李箱放在床头柜的下面,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梦了。
“faduo,你是不是迷路了?”我问。
它没有回答。
“faduo,你不会是来自外太空吧?”我的问题越来越不着边际,反正它也不会理我。
有时候,我觉得它不会说话也蛮好,我可以天马行空的啰啰嗦嗦,不用害羞,不用难为情,也不用担心它会笑我。和它待在一起,我的话变得越来越多,性格也开朗了起来。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我也慢慢淡忘了这件事。
可今天我又突然想起来了,拉出箱子,打开袋子,竟发现,它不见了。我翻遍了整个家,包括垃圾桶和米缸里,再也没了它的身影。
它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从没有出现过。唯独那个瘪了的袋子还留在原地,像是在告诉我,相信比现实更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