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天空飘着霏霏细雨,轨道两旁的花草树木随着呼啸而过的火车弯下了它们骄傲的腰肢,像是站在街道两边的群众恭敬地迎接着来至远方的贵客;远处袅袅炊烟似攀岩的爱好者缓慢而艰难地向上爬行……这是个做梦的好季节。
火车的某一节车厢里,有个女孩正倚靠在窗前,单手托着腮帮子,撅着小嘴,两颗黑亮的眼珠子跟随着车窗外的雨珠左右移动着。它们就像运动场上的接力棒运动员一样,一滴滴快速地飞奔向它们的终点,谁也不让谁……女孩正幻想着属于她那个季节的美梦。她的视线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忽然模糊了一片。眼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熟悉,她就要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踏上通往未知国度的路途。然而,外面的一切又是那么的新鲜,那么的刺激……
她脑海的画面突然切换了频道,眼泪竟不自觉地濡湿了眼帘。刚才站台上父母的淳淳告诫,苦口婆心:“一个人在外要注意安全,别随意跟陌生人搭话,……”,不断地在脑海里回荡,打破了她幻想的美梦。她讨厌自己的梦境被这样的插曲打乱,讨厌自己的眼泪竟会如此轻易地出现。她是个好强而又矛盾的孩子。她使劲地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这是怎么呐?噢,不管了!”她用衣角揩了揩眼帘,心里暗暗说道。外面的世界对她有太多的吸引力了,她顾不上去思考人生……
那个窗台幻梦的女孩就是我——16岁,初出茅庐,懵懵懂懂。
两小时后,火车到达了机场站,下了火车,我匆匆地拖着行李去办理了相关手续。经过层层关卡,拿着飞机票找到了自己的座位。看看手表,还有一个小时才起飞。昨晚为了应付三姑六婆、大姨小姨等等一大堆的亲朋戚友,差不多一夜没合眼,一早又要赶火车,太累了,正好现在有个空闲,于是决定眯上一会儿。
“小姐,不好意思。”耳朵传来温柔的男嗓音,感觉有谁在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还以为自己还在做着梦。
我揉了揉眼睛,微微抬起头,迷离的眼光透过眼睫毛的缝隙,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张脸,脸上挂着一副眼镜。
“小姐,小姐,不好意思……”他又轻轻地重复刚才的动作。
“啊!”我努力再揉了揉,不情不愿地稍微睁大了眼睛。眼前站着一位翩翩少年,帅气十足,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浓密的黑短发梳着一个向右三七偏分的斜刘海,刘海的发梢刚好触碰到眼眉,眼神有几分像刘德华,就像是漫画走出来的人物。
“哦,有什么事吗?”我说。
“小姐,不好意思,能看看你的登机牌吗?我的登机牌显示我的位置在……。”他指了指我现在坐着的位置。
我又“哦”了一声,迅速从包包里翻出了我的登机牌,看了看,骄傲地往他面前一扬,说:“我的也是这个位置呀!”
他瞄了一眼登机牌,很礼貌地说:“小姐,你搞错了,你的是16A,我的是16B,16A是靠窗那个位置。”
我拿着登机牌又对了对头上的字母,果然是我搞错了。脸蛋唰一下子红了一大片,心里埋怨着自己刚才的理直气壮,恨不得钻到椅子下面去。一边挪着屁股一边连连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坐了下来。我忍不住又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几下,他穿了件休闲白恤衫,一条蔚蓝色的牛仔裤,一只手上戴着一块黑色手表带的机械表,另一只手上捧着一本不知名的书,身上自带幽幽的清香。我想,这就是所谓的男人味吧。因为刚才的尴尬,我几乎不敢正眼看他一下,而转向头去看窗外阳光下那厚厚的云层。看久了,我有点儿视觉疲劳,于是我又迷迷糊糊地睡死了过去。
“小姐……”肩上又感觉到一阵轻轻的触碰,随之而来的是刚才的男嗓音。
我本能地“啊”了一声,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推餐车的空姐看我醒来,很礼貌地询问我需要什么类型的餐食,我要了一份鸡肉的餐食。他很绅士地帮忙传递了过来。
“刚才不好意思,我是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远门,所以……。”我先开了口,微微耸动了一下肩膀,脸上消失了的红晕又慢慢地爬了上来。
“人生总有第一次,难免会出些小状况,不用记挂在心上。”他轻淡地说。
“我要到A国去,你呢?”看他并没有介意刚才自己的冒失,我又壮了壮胆子,继续说。心想,反正路途遥远,路上有个人照应,说说话也不错,不至于这么孤独寂寞。母亲的“不要跟陌生人搭话”早已抛弃在飞机外那些厚厚的云层里了。
“嗯,我也是。”他说。
“那刚好,路上有个照应。”我说。
“好!”他说。
一路上,我们像是在做着问答题,我问,他答。他总是惜字如金,除了“嗯”,“好”等之类的话几乎没有说过其他的。
就在飞机缓缓降落在B国时,一阵恶心从我的胃里翻江倒海般冲了上来,我晕机了,身上没带药。可能是第一次面对我这样的“陌生人”,也可能是刚才“一路上有个照应”起了作用,他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竟十分钟之内问了我二十次“好点了吗”。
飞机顺利降落在B国,他一只手帮我拖着行李,一只手搀扶着我下了飞机,顺便在机场帮我买了药。
因为没有直飞A国的航线,所以我们要在B国转机。经过三个小时的等待,我们又重新登上另一架飞往A国的飞机。
经过刚才的“熟络”,我们一路上从天南讲到地北,又从地北谈到天南。飞机上时不时传来一阵含蓄的笑声。
时间在我们的“欢声笑语”中,(正确来说是我的“欢声笑语”,他的“微微一笑”)很快就过去了。因为服了药的关系,这次的降落我并没有晕机。下飞机的一刻,我在心里暗暗默念着:“谢天谢地,终于熬过了几十个小时的煎熬。”这个未知的A国的一切一切对我来说是那么的新鲜,那么的刺激。
表哥早在A国的机场候着,我看到表哥太过激动了,匆匆在他手上接过行李就飞奔扑向表哥。以至于忘记向他要他的联系方式,A国住址,甚至姓名。
谁也不知道冥冥中我们彼此之间已经架起了一条隐形的红线。也许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