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14岁,72岁的爷爷被确诊肝癌晚期,这对于经济来源全靠我爸一人的六口之家来说又是沉重的一击。我爸也做了这辈子作为儿子最不孝的一个决定,在爷爷确诊之后带了点药回了家,再也没有带爷爷去过医院。
记忆中,那四月天里,阳光洒满偌大的院子,偶尔春风荡漾,树叶悉窣作响,很多个晌午,我会摆好躺椅,从炕上抱起体重仅剩六七十斤的爷爷,将他轻放在椅子上,让他眯着眼睛晒晒太阳。
如今十多年恍惚而过,那恬静的老院子,和煦的阳光,以及躺椅上瘦弱的老人,从未从我的记忆中离开过。那时候年少,虽然对生死离别感知薄弱,但依然因为至亲的人离开而哭的伤心欲绝。
我想,任何人对这个世界都是留恋的,不关乎年纪。我始终记得爷爷躺在病床上经常给我唠叨:“丹丹,听说你舅他们村南头有个老大夫看病特别好,让你妈明天带爷去看看。”我嘴上答应心里却苦涩。后来每逢亲近的人来探望他,他都一边诉说一边老泪纵横,他特别疼爱的小孙子才六岁,他要尽快好起来送他上学,他唯一的儿子儿媳负担很重需要他扶持和操心,他不能离开,也舍不得离开。就这样,直到他闭上眼,都不曾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
每想起爷爷,我都眼眶湿润,都要忍不住揣摩爷爷当时的心理,他从病重到离开,除了吃药没有得到过医生的其他治疗,他会不会失望,会不会觉得儿女不孝未曾尽心。这也成了我爸每次提及都无比内疚的伤心之处。
如今,爷爷的老宅已经荒废了很多年,早年的屋子也因长时间无人居住被暴雨淋过后就塌陷了,老院子经过爸妈打理后种植了农作物变成了另一番样子。阳光继续洒满偌大的院子,春风还是像十多年前一样荡漾,树叶依旧在窸窣作响,然而躺椅上的爷爷,成了我们朝思暮想再也不曾见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