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梦

睡至半夜突然醒来,看看四周,还是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发生,再感受一下,身体上有寒冷的感觉,恍惚间明白了点,空调开的冷了。

也不开灯,闭着眼睛,手成龙爪形,四处摸索,尝试各种前进后退,抓住了遥控器,还是不睁眼,随手一按关闭空调,唰,遥控器飞了,继续睡觉。

凡四十余载,对夏天是有恐惧的,因为身体素质原因,天气一热就各种出汗,头顶出汗,脸上流汗,手心浸汗,脚下冒汗,特别是后背,由汗侵肤,继而集合发酵成体油,再经过床上进一步的反复揉搓,那个酸爽滋味,就算你是再抗汗的凉席,一晚上睡过来,背上也是黏黏腻腻的,太不舒服。

因此我向来对于夏天是有抗拒心的,莎翁所做的仲夏夜之梦,A Midsummer Night’s dream,从名字看我都是不愉快的,不想去看,本来夏天已经是炎热至及,这种氛围下的梦境想必是极炙热的,烧烤的,炉子上的味道扑面而来。

从北方到南方,再从南方到北方,又从北方到南方,我反复交叠着这些季节的经验,逐渐让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北方在夏天是非常大胆热情的,很小的时候,对北方夏天最印象难忘的场景是,一颗大柳树树荫下 ,一个半敞着胸襟的汉子,靠着摇椅,旁边有一壶茶或者一只狗,汉子或手摇芭蕉扇或已酣然入梦,偶尔发出几声奔若惊雷的呼噜声,所幸口水还没有流出来的时候又翻过身再睡,狗子也不看主人,天气这么热,身体早就伸展开来,四肢摊开仰面朝天,除非有食物的诱惑不然这个时候谁也摇不醒它。这个夏天是舒爽干净热烈却又有一点点收敛的,你可以感觉到。

南方的夏天,噢南方的夏天,那是完全另一个场景,我是大了些来到南方的,但想必共性都是有的,因为是接近或完全亚热带气候,大部分地区是炎热及潮湿兼而有之,随之而来的是你在炎炎夏日里,不仅可以有个热腾腾的心情,而且还有蒸炖的体悟,特别是当你从恒温的空调室内走出的时候,周边被热浪包裹的感觉,是任何桑拿房都给不了的,所谓大自然赠送的桑拿间就是了。

所以我不太喜欢夏天,我相信古人也是这样的,你看李白写的,“懒摇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脱巾挂石壁,露顶洒松风”,天气热已经把他热到脱光衣服躺在林子里,头巾也丢在墙上,让自己的头徜徉在缓缓吹过的山风中,原来古人是如此狂放,我辈自当效仿一二以敬心意,你说咧。再说杨万里写的“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他写的是六月份,天气还不算太炎热,这个时候就跑去看荷花了,啥意思,你品一下先。又说下苏轼,“香汗薄衫凉,凉衫薄汗香”, 大师出手就是不同,你看热的这个状态,还是凉衫,还有汗香,为啥啊,那是热糊涂了,又不好说脏话,就来几句文绉绉的词语体现自己的不同,你不信?来看他写的这句“渐困倚.孤眠清熟”,苏大哥是又困又热,又热又困,这个时候感觉自己都熟了,还是清熟,太高雅了,你清熟一个看看,我只有炖熟。西语世界中也有类似的描述,Frank Asch said”when it’s hot, i take my shoes off, i take my shirt off, i take my pants off…不写了…,I take my whole body off and throw it in the river,”,这老兄也是个狂野不拘小节之人,当然也是被热的够呛,“walking on the road, then wind coming like a heat wave attacks”, 写的俗了点但是很具体形象,热浪滚滚,哪,你看出来了,古今中外,大家都夏天都一样一样的。

但是不管我喜欢不喜欢,夏天总是会来,它就在那里,不管你在意还是不在意,所以我唯一想到的办法和大家一样,避暑,避暑有好多种方式,有的人躲得远远的,夏天来了就跑到不热的地方,这个我现在还做不到,总有琐事要处理,总有孩子要照顾,那就换个方式,抗击夏天有物理攻击也有魔法攻击,物理攻击首选吃吃吃喝喝喝+空调风扇blablabla,吃吃吃嘛,首选冰冻好的西瓜,哪,吃西瓜的时候一定要是切开一半,不可以切成一瓣瓣的,捧起来用勺子舀着吃,不然没有吃西瓜的灵魂,深以为不管是做成西瓜汁,西瓜冻,或者各种杂品,精致是精致了许多,但是食而无味,饮完即丢,找不到那种打败炎热的快乐。喝喝喝就是各种消夏饮品,那大家必然以为一定要是冰冻的,不然何谈避暑抗热?我喝过很多消夏饮品,但给我印象最深的反而并不是冰冻到极点的饮料,而是简简单单的汤啊茶啊之类的,比如酸梅汤,绿豆汤,绿豆加水就好,再加点佐料,薏仁啊,百合啊之类的,入口清爽,不仅避暑而且解暑,夏季圣品,或者来个菊花茶,散风清热,洗肝明目,端是夏季必备饮品,如果有一天我老了走不动了,彻底瘫痪了,到了夏天请给我端一杯菊花茶,谢谢,咳咳,谢谢啊。

所以说,简单的就是好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魔法攻击的方式就多了去了,最出名的莫过于白居易听悟恒寂禅师讲的”心静自然凉“,你看”人人避暑走如狂,独有禅师不出房;非是禅房无热到,为人心静身即凉“,所以话说回来,这个心静是需要修身功夫的哇,不能说为了避暑,我还得出家修炼吧,那我还过不过日子了,做人太难了,做一个想避暑的人尤其难。

既然出家做不到,那我们还是想想别的折中办法,看看花草可以不,“风蒲猎猎小池塘,过雨荷花满院香,沈李浮瓜冰雪凉”,看看荷花,惬意,你是风儿我是傻,对,把自己当傻子感受微风吹拂就够了。那什么高温四十度,大街上放个鸡蛋十秒钟就熟,都不是个事儿。还有的人更加出类拔萃,从心理上翻盘,彻底战胜夏日,你看李昂这句“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他不仅不怕热,还希望夏天再长点,这个家伙莫不真是个傻子!我没仔细考古过,但好像他是个皇帝来着,这权贵阶级和咱老百姓想的真的不一样啊。所以战略上重视,战术上轻视,这位先贤(闲),已经是战略战术上无敌了,比不了啊比不了。

古人还有一宝可以避暑,那就是扇子,扇子有讲究,团扇是给女生用的,折扇是给男生的,一把扇上可以题词,作画,名人的团扇题词价格不菲,那是给达官贵人用的,山水花鸟皆可有,从审美的角度来说是极具艺术价值的,花鸟虫鱼的描绘,细致繁琐,颜料取材更是精益求精,集中了古人的大智力,所以还可以把扇子装裱起来欣赏参观,这算是物理加魔法攻击的避暑招数double kill? 那实用变成了欣赏,没了扇子,是不是会变成避暑成中暑?实用角度,自然还是瓜田老农的那把芭蕉扇最实在使用了,不然为啥西游记里说铁扇公主一芭蕉扇把孙猴子扇出去五万公里?威力大呀,你去找把团扇折扇试试,看能把人扇出几公里。

不过我们是现代人类,我们有空调,不用铁扇公主那么粗鲁的拿扇子扇人,太粗暴了,这可是类比河东狮吼加狮子爪的恐怖效果,为了和平发展,还是走鲁班的现代化道路比较靠谱些,所以循着这个思路,我致力于天天围着空调转,空调在那里我就在那里,空调没电我供电,空调遥控器坏了我屁颠屁颠跑超市买7号电池,空调半天没动静我就会琢磨是不是生病了我得安排个师傅看看,俨然我已经是空调的奴仆了,当然风扇作为弟弟也要带着,不过重视程度相对降低,我发现这两样各有各的脾气,空调大哥启动的时候比较低调,不会说马上让房子凉下来,而且循序渐进阶梯式的运动,等你不经意间你会发现,哎,凉快了,耶!哪怕停掉一会儿也还是能感觉到凉爽,风扇就是另一个作风,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只要你喜欢,开到最高档,吹到你中风嘴歪脸斜不在话下,只要你喜欢马上风儿就欢快的来绕着你舞蹈,但是你想换个位置,那风扇马上变成你大爷,我只喜欢朝这些方向吹,你只能乖乖的再坐回到他的旁边,深情且基情的看着他的风轮转过来。

有没有那种有夏天的感觉但是没有夏天的感觉?你懂我啥意思不?我知道你懂的,我知道有的,好吧,此时此刻,终极目标还是想着躲开夏天,改明儿,我搬家。

对了,写文章的中间,我舀了一大勺西瓜,好吃,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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