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陈周妈妈病危的时候,我去看过她,当时病床前围了一堆人,他妈妈问我有木有对象,我骗她说有,好像所有人的眼光都暗淡了一下。
14年3月,在与胰头癌斗争了两年以后,陈周在盆友圈说了一句:化作天空中最明亮的星,谢谢你,谢谢你们。
我深深地为他松了一口气,总算熬过去了。
然后他去了上海,有了一个启东的女友。
问他相识的过程,他说,源于微博……
果然,别人的爱,从来不可模仿。
我想说的是生与死这样严肃而沉重的话题。
当然,还有癌症。
我跟陈周讨论的时候,他用很绝望的语气告诉我,胰头癌,癌中之王,你知道癌中之王吗,没救的……
打那以后,我又增长了一个知识点,原来癌中之王是胰头癌,以前我只知道水果之王是榴莲。癌中之王最后的扩散,估计跟榴莲一样让人望而生畏吧……
又或许无知者无畏吧。
小时候掉进水库,当时旁边的大人跟发疯一样向我跑来,怕我直接被吸到下水口里边去,就死了。
但我抓住了渠边的一株草,根很深厚的那种,一块一块的。然后我就上来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上来的第一件事是回家换衣服。
还没到家,我妈就从路上飞飘过来给我一顿海揍。我妈揍我有个特点,每次都是揍完了再问我,为啥被揍。 其实我每次都不知道为什么……
那次临死的印象比较深,不是因为对水的恐惧,而是,海揍,真的,揍完还回去跪了碎砖,跪在河边的柳树下,从正午跪到日落,夏天的太阳,太毒了……真的。
依照剧情,我起码应该患上水恐惧症,然后见到水就发抖,会发疯,直到逼不得已,再次跳进水里,才能克服。
事实上是,本姑凉照样河里沟里泳池里,到处嗨玩,不亦乐乎。
想想我也真是命大。
爷爷患癌,每晚每晚会把我爸拉过去训斥,为什么不给他看病,为什么不给他买药。
医院已经开到了吗啡这种毒品,曾为药剂师的他应该明白自身的境况。
但或许是对死的恐惧,让他每晚每晚都要作一下。
我有时候想,邻居家爷爷,是多么幸福。
称他道士爷爷吧,是个身高180左右的胖老头,活了93岁,到90岁的时候,还经常出去给别人家做法式。
小时候放假在家,就跑他家去,寒暑假他都坐在凉椅上,冬天会垫一床被子,躺着,晒太阳,夏天就躺在银杏树下。
他家里的书桌里,有很多古书,我小时候看的古版封神演义,西游记,聊斋,都来自他的书桌抽屉。他告诉我,书都在那里,看完来拿。
然后躺着喃喃自语,说他的师公,也是个老道士,他10来岁的时候,师公胡子都白了,那时候跟师公睡,师公会算,有一天躺在床上,告诉他,以后执政的是共dang。
我记得,他说这段往事的夏天,银杏树下特别阴凉,还有阵阵的小风,拂过,太阳也没那么讨厌了。
他继续说,当时四书五经,全被抄掉了,我问他谁抄的,他就眯起眼睛,假装听不到。我只好看看他院子里的大鹅,然后走了。
道士爷爷死的特别有尊严,前年冬季某一天的早上,他打电话让儿子来给他洗衣服。儿子伺候他躺下,喝口水,含了一块冰糖,睡下。过了没多久来跟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去了。
等我到家的时候,他已经被装在布满鲜花的冰柜里了。应该化了妆,跟没去世一样。
我常常想,道士爷爷一辈子都在渡人,所以才会有好的结局。
看看身边的一般人,哪一个不是病痛折磨到最后断水断粮活活饿死。
或许享受太多,欠的太多,上帝总有办法让人们都还回去。
直到现在走到道士爷爷的家门口的时候,还会条件反射地伸头观望一下。
噢对,道士爷爷的外孙是我们上一届的江苏高考状元,徐劢同学。
有天道士爷爷拿了徐劢的照片,说给我介绍对象。
我麻麻给他切了西瓜,跟他拉了七拐八歪的家常,骗他给忘了。
我或许没有机会跟他一样,渡死人,解活人的心结。
我只有,做力所能及的好事。
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为了去赴一场好死。
——你相信奇迹吗?
——会有吗?
——只要你相信!
比想念更想念一个人的方式,就是等待。
等待那恒久不变的心情,与爱。
我想重新认识我的太姥姥,还有道士爷爷,看看他们年轻的时候,遇到我这样的世纪麻烦疙瘩问题的时候,他们怎么处理。
但我刚出生,他们就将近80岁了,等我长大,懂事,晓得珍惜,开悟了,他们已经不在了。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
愿与君同生,
日日与君好。
人活得没有意义的时候,总爱回忆吧。
回忆是真的,人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