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等谁

庭有合欢树,昔亭亭如盖,今已枝叶无存。
从前的夏天总是弥漫着合欢花甜甜的味道,精巧的叶子拥挤着挡住好多阳光。那棵树在我出生之前就在那里了,二十余年过去只能盈盈一握。
那棵树倒下的那个下午,二十七度,晴,我好像明白了二十余年中为何有的人会突然地沉默。
他说过,时间带不走的东西很少,很少。
难道就连回忆也留不住吗?
一起欢畅的时光就像一个在雪地上捡雪球的孩子,越来越远。他会不会忘了回家?我不知道。
他说,他一定能回到家,因为有人会等他。
有的人等着有的人。有的人等着开花,有的人等着结果,有的人等着落叶,有的人等着西风;有的人等着绿草如茵,有的人等着天高云淡,有的人等着大雪纷飞。
我在等着见不到你的第四个冬天。
这个冬天,漫无飘雪,长夜无梦,寥落无远行,四散无狂欢,哑然无歌唱。
他说,没有远行的岁月会让安居失去意义,没有狂欢的季节会冷却血液,听不到歌唱的心会失明。
他说,黑夜之所以黑暗是因为我们闭上眼睛,不承认光亮的存在,所以我们也就看不到自己。
他说,别去看那些岁月碾压后依旧存在的东西,存在不易,长久更难,然而物是容易人非。
哦,我想过会不欢而散,想过会人走茶凉,想过会皆大欢喜,想过会天各一方,想过会不知所措,想过会恋恋不舍,想过会安然无恙,只是唯独没想过会物是人非。
我想,自己大概是等不到你回头了,只好请迟到的夏天原谅我终究独自一人,独自一人看着那绿光笼罩的日出日落。
黑夜有黑夜的语言,一双眼睛看不透,请天边的星星原谅我不能独自掌灯夜行,不能与黑暗中的的精灵们窃窃私语。
飞雪遥遥无期,雁字久去无信,请几经提速的邮车原谅我不能在月光温柔的长夜写一封预谋重逢的信给路过我的世界的很多人。
我甚至不能用残存的勇气给我们写一部短短的回忆录,只怕寥寥一叙又牵扯出太多的那时你。
记得自己曾用过一个故事那么长又那么短的时间和一个眉目清晰笑容明亮时有沉默的人一起喝了一杯浓淡分不清的酒,在一个大雪纷飞的黄昏,那雪地上昏黄路灯下的身影,落在手上就被融化的雪片,掌心的温度,流动的目光,安静的微笑,都在闪闪发光,会让人泪流满面。
冬天的最后一场雪过去,这个城市依旧又是阴晴无定,繁花开落有期,不再有疼痛期待与安慰。

那时候,我期待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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