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学鲁迅先生《记念刘和珍君》:中华民国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就是国立北京女子师范大学为十八日在段祺瑞执政府前遇害的刘和珍杨德群两君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独在礼堂外徘徊,遇见程君,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刘和珍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刘和珍生前就很爱看先生的文章。”
今天我也有幸写一写这座著名的宅院。
无论是从张自忠路,还是府学胡同,或者东四十条,经常路过这座府邸,远远向里看去,非常别致的西洋建筑,就特别想进去参观一番,今天终于有了机会。五一假期在家,闲来无事,与齐大哥微信一下,没想到他正在院内,且有一个半小时的闲空,于是我十分钟赶到。
说起这个院子,其前身的前身是明朝崇祯皇帝的岳父田畹的官邸,田贵妃相貌如何不得而知,但陈圆圆想必大家都知道,还有那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据说,吴三桂与陈圆圆初次见面就是在这个宅院里,那时,这个宅院名为天春园,当时会面是多么传奇,我想应该深深地存储在这座宅院的记忆里,不能忘却,不敢忘却。
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开城引清兵入关,于是清朝入主。这个美丽的宅院自不会闲着。顺治的儿子住过,康熙的儿子住过,雍正的儿子也住过。
1906年,中日甲午海战失利,李鸿章叩请老佛爷在此建成陆军部,于是两府内的建筑全被拆除,重 新建 造了东西两组西洋巴洛克式砖木结构二层楼房,西部为陆军部,东部为陆军部所属的贵胄学堂。
这一年,北京有多处府邸改建,如东交民巷,西交民巷等。当时的环境西学东渐之风方兴未艾,建筑方面也是如此。一拆一建,都不容易。拆的当然是中国传统的建筑,建的一定是西洋楼,并且是当时西方流行的风格。拆一个王府是一个不小的工程,因为王府建筑都是真材实料。建一个王府,更是一个大工程,首先要请一位精通西方建筑的工程师,在当时,这方面的人才多为外国人,于是,在当时的王公贵族,重金之下,请一个西洋的建筑师自然不在话下。
这是一个民族主义与世界主义的较量与再平衡。在当时的环境下,坚持民族主义很不容易,于是大批社会精英直接把民族主义弃之如敝履。
于是,历史学建把这类建筑命名为“殖民建筑”。
但这座府邸的建筑兼了两方面,是个中西合璧的民族建筑。这个标志是建筑师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设计师。大家都知道詹天佑吧,就是那个著名的京张铁路的修建者。他的一个亲密战友及副手叫沈琦,也是一位响当当的工程师。
这座宅院就是在沈琦的设计与监督下完成的,所以,有别于同时期的有西方人设计的“殖民建筑”,本建筑群既照顾了中国传统建筑的格局,又展示了西洋建筑的美。具体来说,恢宏的中国传统大门,不可或缺的影壁。一进二进三进,分界十分清楚。而作为单体建筑,从外表看,则是洋味十足的风格与装饰。但建筑里面的布局,又是传统的中国风格。
今天天热,我们不由的聊到了建筑的制热制冷。齐大哥介绍,每座建筑都有整体独立的通风系统,通风口为可动装置,冬暖夏凉不在话下。
一座建筑的意义不仅在于其艺术美,还在于其独特的历史史料价值。清朝谢幕,民国登场,到了1912年,袁世凯任临时大总统时,总统府和国务院设在这里。同是这一年,著名教授、书画家、文物鉴定家、红学家、国学大师启功就出生在这个院子里。1919年后,靳云鹏任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改为总理府。1924年段祺瑞被北洋军阀推举为中华民国临时执政,再改为执政府。1926年3月18日执政府门前发生了震惊中外的“三•一八惨案”,鲁迅称“民国以来最黑暗的一天”;同年4月10日,北京发生政变。国民军包围了临时执政府,段祺瑞出逃,由冯玉祥接管。“七•七事变”前这里成为宋哲元的二十九军驻京军部及冀察政务委员会,1937年日军占领华北,成为日军侵华最高行政机关。西院为日本派遣军华北最高司令部,冈村宁次就驻扎于此。齐大哥指着一处说,这就是日军建的水牢。
1945年抗战胜利后,由第十一战区长官孙连仲接管,改为战区长官司令部,北平解放前夕成为警备司令部。解放后成为中国人民大学宿舍,原陆军部部分为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东院原海军部部分由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几个研究所使用。
文G期间,人民大学就地解散,此宅院的命运更是风雨飘摇。
2006年被国务院定为全国文物重点保护单位。现在仍有人民大学的一些著名教授们居住于此,每年的教师节,中央领导都会到这里慰问。
一座三号院,一部中国近代史。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沟一渠,一风一水,甚至一个裂纹都像是记载沉重历史的文字,几百年的沧桑让这座宅院如此凄美。
一个半小时,游览了一个几百年历史的古迹,时间实在不够,但即使是这短暂的游览,已经圆了我多年的夙愿。徘徊在这几百年的古建下,百年的血泪荣辱、铁马冰河、城头变幻、勾心斗角、生死离别等如电影一般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历史呀,感谢您留下这一座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