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一森的车停在一个环境幽深的庭院里,写着“欣悦茶楼”几个字的招牌被雨水冲刷得分外醒目。那辆拉风的法拉利毫无悬念的停在雨幕里,竟有一丝孤傲。
孟真随着肖一森走进茶馆,这个茶馆的老板一定特别崇尚传统文化,古色古香的家具,服务台、茶叶陈列柜、茶具展示柜、各种水果零食展示台都是小叶紫檀的,甚至放伞的架也不例外。接待区内各种装饰,无一不透露出主人的低调奢华。清一色着汉服的服务员,统一的发式,身上的饰品也别无二致。她们接待顾客都行万福礼,音如啼啭,姿态婀娜。
跟在服务员后面,那小姑娘像是没有脚后跟,走步轻盈细碎。走到小韩专用的包厢,包厢的门牌上隶书“风华阁”,蚕头燕尾,别有风味。服务员在门口止步,门口摆了一双看不到logo的皮鞋,但是一看材质和做工就知道是私人订制。小姑娘请孟真和肖一森脱下鞋子,极认真的摆好,才做了个标准的请的姿势,待肖一森和孟真进去,服务员便走了。孟真回头看了一眼,那服务员先是退行几步,才转身离开。孟真暗道:这样的姑娘要是娶回家,脑补一下那画风,妈耶,会是什么样的?
包厢里小叶紫檀的茶台,茶台四面是藤编的蒲团,小韩盘腿坐在主位蒲团上已经把迷你建盏茶具摆好。小韩看到肖一森和孟真进来,并未说话,只是示意他们坐。肖一森待孟真盘腿坐在小韩对面,才附身坐在孟真的左手边,小韩的右手边。轻柔舒缓的古筝旋律在房间里回荡着。水开了,小韩动作娴熟地洗茶具、温杯、洗茶、泡茶、斟茶,泡的是大红袍—武夷岩茶之王,橙红色的茶汤静置片刻便在茶盏上形成一层七色的彩光!
孟真端起茶盏,汤色清澈艳亮;放在鼻子下面轻嗅,茶味清纯顺口,回甘清甜持久;汤底清纯无杂。茶水有点热,轻嘬了一口,“好茶!”孟真由衷地称赞。
小韩却不以为意,仍然娴熟的上水、烧水、斟茶。这里应该有专业的茶艺师,可他却亲自上阵,是几个意思?孟真不由得又拧了拧眉。
小韩看了孟真一眼,才说:“孟助理比肖老板还难请啊。”
孟真却笑着说:“我只是一介俗人,难免被俗事缠身,想必,韩总不一定了解平民百姓的疾苦。”
小韩轻笑一声:“孟助理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开洗车行的么?”
孟真听了,心里竟然有些放松的感觉:“哈哈哈,韩总有趣,既然知道了,我也不隐瞒。我那个小小洗车行,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实在不值一提。算算还不如做肖总的助理挣得多呢。”
肖一森端起茶盏,假意喝茶,眼睛瞄了一下小韩,见他脸色无异,却不由得暗暗捏了把汗:他这样,要么是心机太深,不露声色;要么是真的不介意,但愿是后者吧。
小韩饮了口茶,放下茶盏,挑了挑眉:“那我是该叫你孟助理呢,还是叫孟老板?”
孟真却轻笑着答道:“就说这茶吧,如果当初劳动人民制作出茶的时候,给它命名“香”,那我们“喝茶”就变成了“喝香”,“品茶”只能愉快的叫“品香”了;再比方,这个茶台,第一个发明的人如果给它命名板凳,叫顺口了,也就是个板凳。《心经》里也云: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名字也好,称呼也罢,万事万物,都只是表象,拆开来看,皆是虚幻。若是带着万分敬意,叫什么都可以直击心灵,若是阳奉阴违,再顺口的称呼也只能是口不对心。就像此时,叫你韩总总不如叫小韩来得亲切。”
小韩笑道:“我也觉得,叫我韩总有些生分了,就叫我小韩吧。”
肖一森听着,却想起自己有时叫她“小坏蛋”,那是自己欢喜的无以复加的时候,冲口而出的称呼,想到此,笑意盈在嘴角。
而小韩却呆了呆:自己内心执着于某人、某事,而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三言两语,就让自己的心撬开了一个缝。他沉思片刻,问:“你自己也经商,当你遇见烦恼的时候怎么走出来的呢?”
孟真表情凝重了起来:“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长大的孩子,没有那么大的远见和所谓的格局。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才有力气搬开拦路的石头,才有能力想出跨过沟壑的办法,才能理智的判断出那个山里有草药,那个林子里有野兽!往往,最笨的方法就是梦寐以求的捷径,最平凡的生活是孜孜以求的幸福。”
肖一森听的入神,自己和这个女人从来没有这种层次的探讨,她会不会嫌弃自己平凡和浅薄?
孟真接着说:“我小的时候特别崇拜周总理,敬爱的周总理,不仅我们景仰,连敌人也敬佩他老人家。所以和一个喜欢的人相处,一定是愉悦的事情,但是,生活哪能事事如意?肯定也要和不喜欢的人、或者人品很差的人产生交集。做一个让对手敬佩的人,或者尝试着接纳对手,也许是一种自我救赎。”
小韩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孟真却说:“还是以茶为例吧。同样都是一个盒子里的大红袍,你泡出来的色泽、味道和我泡出来的肯定不是一个味儿。你泡的这么好,各个环节都掌握的恰到好处,甚至第二泡、第三泡以及接下来的第九泡,你都能泡的和第一泡的差不多,但是我就做不到。所以,在我看来很难企及的事,对你来说也许易如反掌。”
小韩沉默着,把每个人的茶盏斟满,孟真端起,细细品尝着,肖一森一直看着她,眼睛里盛满温柔。
小韩微不可见的扫视了一下两个人,目光落在孟真脸上:“你那生意怎么样?”
孟真认真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一般般吧,场地不大,四百平米,限定了规模。”
小韩:“有没有扩张的打算?”
孟真:“目前只有五个人,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小韩:“如果你有想法可以联系我。”
孟真:“有小韩这句话,我是不是真的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
小韩听了哈哈大笑:“孟真助理真有趣!当然,随便你怎么干,有事吱一声,好使!”
肖一森见他终于笑了,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但是听他那样说,又有点忐忑,他这样说是几个意思?难道是明晃晃地在我面前挖墙脚?心里虽是这样想,却也未表露半分,只是看着孟真,想听听她怎么说。
孟真笑得爽朗:“好!那以后我不客气咯?不过,无功不受禄,不知道小韩有什么想法,可否透露一二?”
小韩依旧笑着回道:“目前还没有想法,以后有,再跟你说。”说完看了看肖一森。
肖一森感觉到了他眼神里的探究,对孟真说:“孟真,韩总虽然是慷慨仗义的人,但是也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的人怎会拘泥于小事?”
孟真笑着颔首:“不错!是这样。”
小韩却接话:“看来,肖总把孟真助理保护的很好嘛。”
肖一森切依旧温和的口吻:“作为她的老板,保护员工是责任也是义务,韩总这方面应该比我做的好!”
孟真有些无语,这俩男人,这样说话真的好吗?她抬腕看看手表,一声惊呼:“天呐,快一点了!时间好快!”
肖一森忙说:“是呢,饿了吧?这附近有家餐馆不错,不如我们去吃饭吧?”
孟真有点尴尬,你这样问我小韩可不会认为是老板在关心下属!于是转头问:“小韩,今天你应该不会去见客户吧?”
小韩看着对面的孟真,说道:“今天和母亲约了,不能陪你们一起吃饭了,改天再约吧,到时候孟真老板可一定要赏脸哦。”
孟真轻声笑着,点点头:“嗯,好的!”说完起身,向小韩道别,才走向门口穿鞋,等肖一森也穿好鞋子,又向小韩摆摆手,走了。
小韩至始至终都没有起身,盘坐在蒲团上,看着孟真两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看着对面尚有余温的茶杯,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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