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先生是个shift综合征患者。

具体的表现在他经常在说话的时候会突然切换语言，比如他的大名可能是张，但是现在他会叫自己z。

一开始得上这个病的时候，z先生甚至没有意识到，那一次是他在相亲，他没说具体的情况，于是我根据他的病症推导一下当时的情况：

女方：你是张......

z：对对对，我就是z。

女方：谁？

z：i mean，我是，张。

他的第一段恋情很失败，具体原因是那个女孩被他优雅的异国情调吸引了，但是不知道他去过的离国内的电信信号最远的地方是深圳到珠海之间隔着的海。

等到女孩发现了之后，结局大家应该都知道。

不知道这么说你们理不理解，但是z先生就是这么个患者，他找过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多暗示自己说话的习惯，很快就能改正，z先生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一直在concerned about（担心）他的钱——别担心，我只是在复述他说的话。

这个毛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问z先生。

他说，大概是从上海回来之后。

那你以前学过英语吗？我问。

他说，他高考的时候40分。

那你去那里还把外语水平提高了，不是挺好的，我冲他笑的时候，他却很严肃，表情非常认真。

这个事情已经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生活了，他一再强调。

比如呢，我问。

z先生的原话是这样的：rgdsbcywhh.

我让他重复一遍。

他重复了：如果都是变成英文还好。

事情开始有一些不一样了。

我不知道正在阅读的你能不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给你简单总结一下：他的生活就像你的电脑开了shift键，时常从中文变成英文。

我带着真正震惊的表情看着他的时候，他好像没什么意外，跟我说，知道这个的人都是这个表情。

“那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三个。”

“不多。”

“我的意思是我只知道三个。”z说。

“你还有不知道的？”

“我那个ex——女友，听到我这么说之后就拿我当xh了。”

“那就算上她的朋友们。”

“还有朋友的朋友，以及更多的py（朋友），找到世界上任何一个r都只需要六个人，我这样不是this whole world（全世界）都能知道？”

“你这样说话我确实听不懂。”

“但是dz（打字）就会better（更好）一点？”

“听起来是这样。”

“但是如果要我打字，那为什么need（需要）这么做？”

“确实。”

“我给你说，”z先生坐在我对面，“我现在在家里人面前就是yb，你是第一个没有在惊讶之后laugh at（笑话）我的。”

“我觉得那样很冒犯。”

“但是大部分人都会笑，我也觉得很hx（好笑），这样会让我觉得我bzh（不在乎）。”

“只是你觉得嘛。”

“对，可这样一来，我也bzd（不知道）自己在不在乎。”

然后z先生和我讲起了他的故事，由于他的话夹杂着很多shift，所以我都帮阅读的人翻译过来。

z先生出生在一个北方二线城市，鉴于他不希望透露自己的个人信息，我也就不说了。

他小的时候学习一般，普通初中，普通高中——高考英语40分，当然没考上大学，去了普通大专。

他给我看了他那时候的发型：很张扬，烫过的头发像动画片里的角色。

让我有点不敢相信他现在留着的是几毫米的半光头。

z先生在那个时候开始热衷上网，十几年前，他就已经在网络上“叱咤风云”，在讲到这里的时候，他好像很激动，比如当上什么贴吧吧主，游戏排位什么的，大专一毕业他就去了深圳，到工厂里上班。

第一次开始在说话的时候出现shift大概是在大专里的第三年，在那个屏蔽词泛滥的年代，脏话总是要缩写出来的，可以理解，但是这让z先生在事后感到非常后怕，他觉得他的shift综合征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我说别太敏感，他坚信一定是这样。

“但是那个时候，甚至现在，大部分人都会这么说吧。”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轻症呢？”

我沉默了，听他继续说。

然后就是z先生谈恋爱的事情。

她成年那天，z先生认识了她。

那是个阳光正好的天气，z先生记得很清楚，因为这么多年来深圳都没再有过那么好的天气。

他给家里人发快递的时候认识了她。

两个人认识的契机就是前面有一个一直在填单子的人，于是两个人就聊起了天。

她只有那天没有化妆，他还是喜欢她不化妆的样子，眼睛不是很大，但是很“水灵”，其他的五官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是在他看来格外顺眼，发的末梢有一些卷，散漫地披着，z先生记住了这些细节，但是却记不清那些事了。

他早就忘了那个时候他们聊了什么，但是就是聊了很多——他现在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总而言之，这两个人认识了，而且没过两个星期，他就向这个女生表白了。

而这个女生同意了。

在两个人在一起的第七个月，z先生遇上了今生最大的困难：他被人网络暴力了。

大概就是骂了一个明星，然后就被围攻了。

好在解决办法也不难，他骂了回去，有一天有个人一整夜都在和他对喷。

但是第二天他约了女友吃饭，那天他发工资。

他迟到了，迟到之后，他就得上了shift综合征。

“是不是紧张的时候就会犯？”

“一开始我也这么yw（以为）。”

忘了，还是继续翻译。

一开始他觉得是因为紧张，而且这也导致他的女友觉得他英语说的不错，像个有文化的人，好像很有面子，于是z先生也就索性装了下去。

可是后来他的女友总是问他关于外国的话题的时候，他就有些露怯了，于是他又恶补了些外国的知识——我猜是玩游戏，他的英语也是玩游戏学的。

听起来不错。

“那怎么现在还会变成，呃，缩写之类的。”

“wbzd。（我不知道）”

我让他继续说。

他说后来屏蔽词都不见了，他却没办法改回来了。

他和女友平心静气地说起这件事，然后就是震惊加大笑和告诉朋友。

我之前说过他的女友每天都化妆，z先生不记得她一直以来化妆后的样子，只记得第一次遇到她时她素颜的样子。

所以听到他说他被嘲笑，我其实挺难想象那个女人的样子——他的补充说了当时她的职业，她在做网络直播，他不是榜一。

“后来，她因为受不了zhz（综合征）和我分手了。”

“你确定？”

z先生点了点头。

分手之后z先生开始对自己感到怀疑，于是就从深圳回了老家，和家里的父母待着，每天沉迷网络。

父母不能理解他说的话，之后他见到的相亲对象也一样，于是他就变得沉默，尽量不说话，也更依赖网络了。

再后来他被确诊抑郁，他第一时间把这个事情发在了“wb”（微博）上。

很多人同情他，最近骂他的人却多了起来。

可是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这群人把抑郁症说成yyz。

z先生给我看手机，他问我这到底是yyz还是抑郁症。

这就是他和我说上话的契机。

我告诉他写的是yyz，然后才反应过来，yyz就是抑郁症。

他松了口气，我们有了以上的谈话。

走的时候他还是不太放心，因为他觉得如果他有这样的症状，一定还有更多人有——屏幕上明明白白。

z先生的焦虑令人担忧，可惜今天是星期六，今天似乎不太适合焦虑。

原载于本人公众号：焦虑贩卖社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