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赵春波
此去银川,绝非计划。
纯属一时兴起。
虽然我那口袋是干瘪的,可是心中那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却是殷切的。
所以就不顾那干瘪的口袋真的来了场短途旅行。
迫在次日的档口,票是难定的很,卧铺就不要想了,惊喜的是总算抢到了两张硬座。
夜里十一点出发,在检票口我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这趟列车上的人像蚂蚁一样堆叠在一起,挤得针都插不进去。
好不容易上车后,人是一个挨一个,转身的空间都没有,有将近十年没有坐过这样拥挤的车,真是欲哭无泪。
等安顿好后,在拥挤热闹的车厢里才渐渐回过味儿来,这是国庆节的前夜,所有学校放假的孩子都赶在了这列车上。
环顾着他们眼角洋溢着回家的喜悦和幸福,耳边都是他们谈论校园生活的朗朗嬉笑,就连偶尔的斗嘴互损都那样的令我羡慕不已。
我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的1484。
这是一列由包头始发开往汉口的绿皮火车,我们在呼和浩特站上车,当时的学生票价是64元,行程大概31个小时左右。
第一次去武汉,同行的只有我和翔华,票是翔华的父亲辗转周折给我们定的。由于那个时候我们没出过远门,家里也没有宽裕的经济和时间护送我们。经我姨的安排我们和当时在武汉大学上研究生的一个师兄同行,在我姨的再三叮咛嘱咐下,我和翔华跟着那位师兄踏上了1484。
记得当时第一次坐火车,傻傻的什么都不懂,那时正逢开学季,这趟车几乎贯穿整个中原南北纵线 ,沿路都有学生上车。所以这里学生多的也是不知道怎么样形容。我当时根本就不是走上去的,而是被我姨父像塞鸭子一样硬填在车门口的人堆里,然后在人群的移动下一寸一寸往前挪。直到我坐到座位上,我的心跳都是加速跳跃的,等车缓缓启动行驶。我在窗外望见站在站台上的外婆和姨父,他们望着我,向我挥手,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直到进入土贵乌拉,我的情绪才慢慢平复。
当时那位师兄买的是卧铺,白天的时候他会隔断时间来看看我们,到了晚上,就只有我和翔华。并且我们之前并不认识,只是都要去武汉才相约同行的,路上我们很少说话。再说她当时上的是211华农,而我的学校,二流都算不上,我当然是自卑的,在这一点上我们也是寡淡的,大概我们当时谁也不曾想到我们后来会成为多年要好的老友。
就是在夜幕一抹一抹渐浓的深夜,我们再也控制不住睡意,一直小心翼翼设防的心里被困意吞噬了,我和翔华都睡着了。凌晨被中途下车的旅客吵醒,睁开疲倦而困乏的眼睛,翔华要去上厕所,就是在那个时刻她发现自己的牛仔裤口袋被刀划开了口子,里面不多的零钱虽然未被偷走。而我那个时候,也并没有去安慰一下她,我想着她那个时候的心里一定是惊慌失措也无比难受的,因为就算一分钱也没被偷走,可是初次出门遇到这样的事,心里不免害怕。可我当时怎么可能想到安慰一个陌生同行搭车的女孩呢?我自己也紧张的手心冒汗,期盼着不要再有下一个意外。
我们就那样吃着家里煮的鸡蛋,一路摇晃颠簸横穿半个中国来到了那个陌生而期待的城市——武汉。
我永远忘不了我当时的感觉,当我迈出车门站在站台上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像进入了一座热气腾腾的蒸笼里一样。我天真的以为火车的近前都是这样的热,只是我上车的时候太匆忙没有感受到。谁知道出了站还是一样的感觉,直到那位师兄把我们领到他的研究室里,在空调的凉爽里,我才缓过神来,武汉就是这样的热。
我和翔华就是在武汉的生命科学院的大楼里打了一夜的地铺,你大概不知道,武汉天热的时候人们也会一张凉席打地铺的。
也就是在那一夜,我站在楼里望着已是深夜但仍然灯火辉煌的武大,听着看着穿梭在研究室里美丽博学的师兄师姐来来回回,优雅从容。我的心百转千折,我想起了为我半生辛劳苦寒的父母,我才知道我既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也枉费了我美好的年华,泪咽在肚子里,心却飞回了千里之外的家乡。
第二天, 师兄和翔华送我到学校后, 我在学校的财务室意外的遇到了我的高中同学老武,就这样翔华他们离开了,我开启了在武汉独自面对一切的生活。
放寒假回家的时候,我们的队伍壮大了,好几个人一起回去,福来文明林香老白还有好几个,我已经记不得名字,反正一路说说笑笑就回去了。
最让我们惊心动魄的是第二年正月开学的一次1484坐车经历。当时票实在不好买,我们的票还是翔华的父亲托人买的,就是托人买去汉口的也是售空了,没办法其中一张就买了去往许昌的,说是可以上车补票。那天我去的晚了,他们都拿到了票,那张到许昌的就留给了我,我们一路昏睡一路说笑的,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河南地界,其实那个时候我应该去补票,可是我一想到家里没钱的状况, 就在心里盘算,如果我不补票会怎么样?也许就去了武汉,也许被查出来罚款挨骂。最后我咬咬牙,为了省去那不多的钱就冒险没有去补票。火车一过许昌我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我一直神经紧张的等着来查票,她们都在安然的睡觉聊天,而只有我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直坐卧不安的我总算熬到了汉口,幸运的是一路到汉口都没有查票,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接着就是出站。我担心被查到,在出站的时候用手压着许昌两个字,飞快的穿在人群里滑了出去,接着我看见老白和gm也出来了,还有同行的两个,可是我却没有看见翔华。
我就在人群里转圈找她,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她,我开始喊,人太多了,挤挤攘攘根本听不到。我吓坏了,拼命的在人群里找她,可是一直到人流疏散寥寥无几,我都没有找到翔华。我吓哭了,幸好那个时候有老白,他是清水河的,虽然看起来是个白面书生 ,可是骨子里却很能干也是有担当的。他当时叫我不要慌,说暂时不回学校了,我们那个时候车到汉口已近零点, 虽然通往学校的715还在运行,可是他决定留下来一起陪我找走散的同伴。
我们找了一家非常便宜的旅馆,把东西安顿好,就在汉口站的每一个巷子和车站的角落寻找翔华。我一边哭一边喊,后来直到凌晨三点,依然没有任何结果,老白扶着担心害怕的我说,找不到了,或许她回了学校。我当时执拗的认定她不可能回学校,我当时想着她要是遇到坏人我这一辈子都走不出为了省那十几块钱的心里阴影。
就那样我和老白在廉价的旅馆里熬到了天亮 ,老白敲门的时候我还在想着各种各样的坏消息。摇晃着715回到学校,我放下东西,翻了笔记本,找到了翔华宿舍的电话,飞奔到楼下的小超市,给她打电话。听见她在电话那头说她已经回了学校,并且刚刚理发回来,我忘记了我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只记得我质问她为什么不打招呼就一个人走了?她说因为不小心在拥挤的人群里冲散了,找不到我们,就坐了回学校的公交回去了。其实仔细想想她当时多么的聪明,如果她当时留下来寻找我们,会是多么可怕的,毕竟那是已经零点的深夜,汉口火车站又是出奇的乱,而我之所以幸运是因为有老白那么大一个男孩陪在身边,不管怎么说不是孤身一人。
我虽然后来万分后悔我不该逃票,因为我虽然家境并不富裕,可是父母是拼了全力给我带了足够的钱,并没有使我感到拮据与为难,而我真的不该那样做。
后来的1484就轻松自如了,和林香以及她四子王旗的同学一起回过,在路上吃东西打扑克开玩笑谈天说地总之是非常的开心。
有一年和福来文明同去学校,好几个人就买了三张坐票,一路轮着坐。到半夜我实在困得不想站起来,眼皮怎么也睁不开,我清楚的记得福来说春波不要睡着给你讲笑话,他一个接一个的讲,可我困得真是不能把座位让给他了。那天在银川的火车上听见他们谈笑互损站着也是那么高兴,我在那一刻非常想念那个时候1484上所有同行过的你们。成为老友的翔华,不爱说话的文明,给我们讲笑话算命的福来,一起打扑克说悄悄话的林香,陪我在午夜里找同伴的老白。
我回来后翻遍了所有的相片,发现我们尽然都没有合过一张影,我甚至连你们的相片都没有。
我掩面而泣。
时光远走,当初的1484已取缔,我们也都天各一方,在光与影的黄昏里,想念那横穿半个中国的1484,可是却想不起你们的脸,和我们当时年少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