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一路向西北,经过兰州凉州甘州肃州,穿过茫茫戈壁,就像一点一点驶向历史和诗句。
——题记
暑假前往甘肃,就像前往唐代的边塞诗。那些诗句不论热血或苍凉,都引得我无限向往那里的青海、长云、雪山。
从敦煌去往阳关,路越走越荒芜。起初能隐约看见极远处的山,山顶一片白,不知是云还是雪;再接着走,就是沙漠无人区,沙海漫漫,一望无际。这就显得阳关镇那片绿洲充满了生机。
进了绿洲里,最先入眼的是加工葡萄干的晾房,接着是排列整齐的房屋,以及家家屋旁的葡萄园和户户门前的水渠。葡萄园维持着居民的生计,沟渠里的祁连山融雪,则延续和润泽着这里的生命。站在行道树的阴凉里,燥热和风沙似乎都被隔绝在绿色之外,感受到的,都是生命的灵气。
阳关景区在这片绿洲的边缘。
远远望见阳关那座屹立在制高点上的残破烽燧,我就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边塞情结魂牵梦萦,心心念念,真的到了这地方,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想起诗里的“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便有些激动地红了眼,不知是为这荒凉的景,还是为当年戍边的将士,抑或是为千年来难凉的热血。
爬上一座沙丘,放眼极远处是巍巍的祁连山脉,回身看是葱郁的阳关绿洲。沙丘上立着刻有“阳关遗址”四字的石碑,碑后是栈道遗迹。那时的人,就是从这里踏出故土,前往西域,从此无长亭离酒,故人难相见。出阳关往西“千六百里”,就是楼兰。朝着西域方向,眼见黄沙万里,身后充满生机的绿洲,也显得愈发脆弱。
手执通关文牒,告别阳关,再向北前往五十多公里外的玉门关。
此行之前,对玉门关的印象就停留于那句“春风不度玉门关”,以及曾在网上看到的玉门关遗址的图片。图片中的玉门关只是苍茫沙漠中的一个破落城堡,看起来何止春风不度,简直像被春风遗忘了两千年,正应那句“孤城遥望玉门关”。直到亲眼看见时,游人如织,来来往往,倒不是那么落魄。遗址只剩下四面墙,没有顶,抬头望去仿佛是两千年前的天空。遗址后是一片草甸和一片脆弱的水泽。风吹过,遥想两千年前,戍边虽苦,但热血尚在,这片水草之上,该有青月、胡马,篝火、胡笳。
前往下一个景点的路上经过汉长城遗址。我本想象大汉的长城,应该是厚重的砖块垒起,雄伟且坚固。而其实,城墙已如迟暮,低矮残破,被简陋的铁丝网围起,依稀看得出是由夯土和植物垒成;有的地方坍塌,有的被风化成灰,仿佛再也经不起一丝风吹。一座屹立在高处的烽燧,早已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变成一块不堪风化的脆弱的石头,已无法得知当年它是如何发挥神力去阻挡匈奴的铁骑。但即便如此,城墙却依然坚持绵延到远方。它已经矗立在这里两千多年了,不知还能顽强存活多久。严重的风化和无力的保护措施快速地消耗着它的生命,看到它的人,除了惋惜,就剩下无力回天的无奈。
很庆幸我能在它完全消失之前见它一面。“如果还有机会故地重游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它。”我这样想着,就有点心疼啊,好想再多陪陪它,这个迟暮的、沉默的英雄。
“遄行,遄行,长途越度关津”,一路哼着这首《阳关三叠》,我面对满眼荒凉想象着当年边声四起,醉卧沙场的情景。千年过去了,金戈铁马不再,但后人来此,依旧热血难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