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列车回家,窗外的黄土高原从视野中飘过,暖阳普照大地,皑雪星星点点,枯黄的麦秆盖住白色的地膜,还有一座座村落,时光也倒回到年少时刻。
我想起长生的放大镜,长生不长寿,只有北墙下的身影仍在脑海索萦,我跟他不熟,他是村里的长辈,尤以放大镜而牢记,在家乡,寒冬三月只要遇上有日头的光阴,总会走出家门,三五成群在北墙下晒晒太阳,晒去一年的疲惫和苦难光景。
这时大家都会聚于一个地方,那是长生所在的地方,他依旧拿出他的放大镜,将一撮枯叶点着,散发出缕缕白烟,他自豪于这简单的科学反应,别人不愿意玩弄这小玩意却喜欢观上一番,长生享受着阳光下的安宁和他的放大镜。
长生生得瘦高,又是消瘦脸颊,腰身略躬,声音细长,喜欢拉拉二胡,在农业家事主业方面一无所长,众人只晓没本事,不愿多交流,言谈中皆是讥笑和嘲讽,曾天真说自己会造飞机,说原理很简单,有村中精明人斥笑,为何飞机场不叫你去。
他是个简单的人,简单如同身世,弟兄三个,老大精明强干,老三也很聪明,只是身有残疾,唯他家里一贫如洗,却过得快哉幸福,不愁世事,也算事情蹊跷难辨,他很短寿,上天并不钟情于他的二胡和放大镜,这个沉醉于小科学的俗人,听说是肠癌,而他的大哥随亲戚去了南疆,在厂中捡东西时被后退的货车碾死,只留下身残的三弟。
长生的放大镜依旧在我的记忆里,那是我觉得乡野最值得怀念的东西,他的喜欢纯真而不染,不因世俗而丧志,我想此刻他的放大镜是否会被当做垃圾置于深沟,那二胡也被锁在破败的屋墙上,这一切都在黄土高原的脉络里。
故乡遥,长生不寿,简单的放大镜,是村落的一景,长情而温暖,十载冬日,温暖着房脊上的乌雪,猫儿窝着,人儿细细品味着,那北墙下的男女老少中是否有个长生,还有他的放大镜,和那一缕缕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