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别特别想做一顿饭去为她送行。他在昨天才和她久别重逢，而在规划内的今天，她就要去另一座城市工作生活。

他努力回忆起之前对她的记忆。似乎还都停留在上海外贸读本科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是经常为概率论习题为背单词而烦恼的小胖子。她骑着单车，好几次夕阳下行的时候，她一边感受着风一边忍不住的哼着歌。特别开心的时候会想要一把抱住她的闺蜜陈姐姐，但通常大多情况下陈姐姐是被男朋友抱着，所以她抱起了一捧书。尽管经常吃着各种恩爱的狗粮，但她宁愿圣诞节自己去买一个苹果，吃的吧唧吧唧响，也不愿意随随便便去谈一个男孩子，她想，至少她想要的爱情，要十分干净美好。

反正后来他是几乎忘记了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所以昨天在楼下偶遇第一眼根本没有认出来，兜兜转转买完一包烟又看见了她。才认出居然是她瘦了很多。

“嗨，真是好久不见”他说。

“嗨！是啊！”她一脸诧异。

“那个...不如一起吃个晚饭，你也没有吃饭吧？”他被她诧异的表情弄的有点慌。

“嗯？啊，我刚拓展培训完，嗯...那个” 她手足无措的拨弄了下她的棒球帽，然后拉了拉大红色T恤的衣角。

“没关系的，今天遇见你实在不容易。”

“嗯...哈哈，那好的。” 她笑了一下。

他得承认他被这个笑容打动了四分之一秒，这四分之一秒里，勾起了对她的所有回忆，点点滴滴。

他们找了一家中式餐厅，她坐着二分之一的椅子，腰挺的很直。他看见她握筷子握拿的位置更靠近顶部，便想笑着问她以后会不会嫁到南方？但他们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就像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女，每一句都很礼貌。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长大了，不再是会因为一点小烦恼锁眉握拳暗叹口头蝉“草草草草”，不再哐啷哐啷骑着自行车去食堂会大口吃饭。她变的越来越苗条越来越优雅。不过在下一秒，他欣喜的忍不住笑出了声音，他发现，她在思考或不知所措的时候，还是会有这个小动作——一只手握拳挡在唇或者鼻子前（仿佛手持麦克风）。他以前就这样笑过她，问她这个随时想要歌唱的小习惯什么时候能改，然后她会不好意思的笑。

他说，“上大学那会儿，有一次看到一个关于孤独的鲸的故事。在1989年的时候，在地中海域发现了一只灰鲸。大家非常吃惊，因为这种灰鲸都生活在数千英里之外的太平洋。后来鲸鱼生物学家跟踪发现，正常鲸鱼的频率在15-20Hz，但它可能有缺陷，频率是52Hz，发出的声响，同类听不见。十几年里，它独自歌唱，独自旅行，辗转千里，从太平洋穿越西北通道，最后成为地中海这片陌生海域的隐士。它可能是广阔海洋里唯一一只这样的鲸，但它健康得很。也许，等待同样一只频率的鲸出现，需要的不过是时间而已，它得好好活着。”

“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看到这只灰鲸的故事，我会想起你，我并不是想说，你在茫茫人海中有多么的特别，但是全宇宙77亿人，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起别人。”他接着说。

“啊？怎么了？哈哈，是我那时胖胖的，让你觉得长得像一只胖胖的灰鲸了么？”她调皮的笑着。

“没没，只是我觉得，包括其他同学也是觉得你一直沉迷学习，到无法自拔的那种。印象中大学那会儿你都没有谈恋爱，对么？那时和你一起的几个小闺蜜都谈恋爱的时候，我看你和他们走在一起。那时特别有想把你带坏的想法，带你去吃学校周边的小吃，带你熬夜喝啤酒看电影，周末让你放弃背单词引诱你去游乐园坐过山车，从而让你日渐肥胖，无心学习的目的。真的，那会儿真想了好一段时间。”

她这次露出的微笑，有怀念的味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有一次真的邀请你去看电影了，你记得么？那次是泰坦尼克号上映100周年纪念日。但是你说第二天要上课，等下次有机会吧。”

“今天再回头想想，那次如果真和你去看电影了，也许生活的经历是不是真的会不一样了？嗯...如果，如果现在回到那会儿，我就会和你去了。但是可是后来你也没有约过我了呀”

“啊！”他表露出吃了大亏的遗憾表情，“早知道你思想会动摇的话，那次我就再坚持一下了。不过话说回来，约你，甚至QQ找你聊天，都是一件极其容易引起内心罪恶感的事情。我总觉得你很忙，我总是怕打扰到你。”

“不会，怎么会是打扰。只是有时候真的挺忙”

“这些年都还是这样么”

“我也只是想做的好一点，或许想着我能够做的更好一点。”

“You are too good to be true. 你已经超棒了，真的。”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走，但我努力规划好了未来五年的样子，我朝着这个方向一步一步的移动着。你看蜗牛也是可以爬上金字塔顶的。我也不知道将来会遇见谁，柏拉图的寓言里说世界上被劈开成两半的人太多了，找到丢失的另一半大概根本只是奢望，也许他会是一个爱穿西装讲究的基金经理，也许他是同样来自家乡在上海奋斗的我爸妈介绍的男孩子，也许在接下来的工作生涯，他是指导我的那个学长。大概是这样的吧，谁知道呢，我尽力做好自己，我觉得也不会那么疲惫”

“对，他不会你坐高铁回家时坐在邻座的小青年，更不会是你上楼下楼偶遇到的隔壁邻居男生。因为你规划好了行程，你检票上了车”

“所以，明天我就要去另一个城市工作了，很远，可能也很久不会回来”她苦笑了一下

他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话，他觉得说什么都不合时宜也不合心意。直到夜要深了，他送她打车，她要上车离开时，他猛然惊醒，对她说：“嗨，明天我做饭给你吃好么？为你送行。我的手艺全上海仅此一家。”

她回眸笑了笑，“等下次有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