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年轻时很美,花一样。
现在不美了,自己照镜子剪的头发,这长了那短了,被牛啃过似的。
每每看到,我总是很生气,:“想剪头就吱一声,我拉你到理发店去,可别自己搞破坏了。”我妈哈哈一笑,“三天两齐,想挣我钱,门都没有。”
我无奈的看着她,思忖,节俭是她一辈子改不了的习惯。
1
昨天过节,临回家前,我把电话打过去,问她需要什么?
电话那端,她连连阻挠,“我一个人,过年的肉到现在还没吃完,啥也不用买”,总是这样。以前我们姐几个买东西的时候基本不通气,想买什么买什么,结果有一回都买了肉,有一回都买了面,我妈说,“那肉,最后都没有肉味了。那面,我送你大舅一袋,剩下的过夏的时候都起了虫卵,我用箩筛了筛,天天蒸馒头吃。”
想到这,我很严厉的批评了她,“妈呀,跟我们还客气什么?你需要什么,就老大老二老三分好类,老大买鱼买鸡,老二买米买面,老三日杂百货,这样避免浪费”
可能是感到无法拒绝,也可能是听到浪费两个字,她突然一顿,然后笑笑,“你小妹买了鲫鱼和排骨,你给我买袋米吧。”我都能想象到,电话那端,她紧张局促的样子,像个不安的小女孩。
我得胜的将军似的,撂下电话,直奔超市而去。
2
大姐家以前条件挺好,可是有几年投资养猪,被行情困住,赔了不少钱。
每次回去,我妈都说起这事,而且总是无端的发愁,“这两个人,挺能赚钱,可就是大手大脚,不会算计”
我能理解我妈的心思,父母都是这样,像老母鸡似的,总是向子女里比较弱的一方倾斜翅膀。
我妈试试探探地跟我交谈,又做贼心虚似的看着我,过了好长时间,从老张家绕到老李家,终于挤出几个字,“我想给你姐五千块钱,让她应应急,也不是给,她啥时候缓过来再还我,不还,我也不要了。”
她有什么事都征求一下儿子的意见,可在这件事上,我不反对,我理解我妈的爱女之心,我知道她攒点钱不容易,可是再不容易的母亲,也不愿看到儿女受苦,那样,她会觉得她很无能。
3
突然想起我去师范的那年。
那年,我家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我的学费都是她赶着马车,卖稻子换来的。
开学的前几天,她给我准备妥当需要的物品,还说要到集市上去一趟。
十几里路,她出门的时候是太阳初起,回来的时候,脸已经炙得通红。
我见她腋下夹着一个方盒,很神秘又很开心的样子。
她把我叫到跟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一双黑色的39码的皮鞋,准确的说是人造革的鞋。
那时候,农村还有很多人穿自己纳的鞋,我上初中时候也穿我妈给我做的鞋。可是,因为要上师范,去离家很远的小城,我妈不知怎么艰难地从学费里抠出几十块钱,出手阔绰地给我买了双皮鞋,她可能是想用一双鞋撑起一个农村学生的尊严,让我不至于受到同学的歧视。
那双鞋,真挺结实,我妈让我在鞋跟上钉个掌,说那样筋磨。我一直穿了两年多,后来,鞋跟塌了,补过一回鞋跟,后来就穿不了,丢掉了。
五年师范,我妈节俭度日,却从没苦过我,我领奖学金的时候,总是激动不已。
4
我们儿女都成年以后,我妈的生活才好转起来。可是一辈子养成的习惯,怎么也改不了。她不愿跟我一起生活,嫌憋屈,我也不强求她,她高兴就好。
她在村里,有个两亩地的园子,总是筹划能发点什么财,实际上一年也就出个千八百块。可是,她愿意在那呆着。她跟邻里关系很好,很多东西自己不舍得吃,前后院的送。她说,平时大伙没少帮衬,啥东西自己少吃一口,也不会怎样。
我渐渐有点懂我妈了,她的节俭,只是对自己苛刻,天下的妈妈,大概都是这个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