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琼
记忆里,童年的家乡很偏远,无论从哪个角度遥望,也看不到县城的大街小巷。家乡也算是僻壤,只有几十户人家,就连炊烟飘荡,都透着几许荒凉。
可只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屯,中间还隔着一条小溪和一个大草甸子。
无奈,村子只好分前屯、后屯。
我家住在后屯。
无论前屯后屯都是青一色的茅草房篱笆墙。一口大井坐在村子中央,木头井台,木头辘轳把像征着村庄的景象。它养育着这里的世世代代,滋养着有些枯燥的家乡。
村子的合心生产队,建立在靠向前屯的小河旁。
我曾经在心里丈量过,那条小河与前屯后屯的距离,差不多正好在村子整体中央。只是由于蜿蜒,所致村子里的人家,离它或近或远。
每逢春江水暖,冰雪消融。人们就选一处最窄、最近的地方,每天来来回回地跨越沟畔,穿行在前后屯的田梗上。
后来,在我朦胧的记忆中,那条小河上面,搭起一座小桥,人们称之为“西小桥。”几根弯木头,上面铺上泥土,就成了桥的模样。
那小桥的确很小,几步就可以走过去,两侧也没有护栏。可远一点看上去,却很好看,最重要的是,它方便了人们劳动与出行,直至今天。这小桥也该算是一座,连接一带一路的通纽。
我的童年,也许就因有了这座小桥,所以少了些许枯燥。
桥下的水,只要春天冰雪消融,它就日夜流淌,从不停歇。而且,特别清澈。
夏天,每当放学时间,或者是假期,那里就是孩子们的乐园。
时常,我们几个小女孩子,会一起去那里玩。若是去挖菜,那里是必经之地。
去的时候,我们站在小桥上,看一会儿小河流水。
回来时,会在那里洗掉手上脏脏的菜浆。
每逢雨过天晴,小河水涨。在道路稍被太阳晒干一层表皮,我们就会捡拾着一处处印痕,躲着泥泞,去小桥上看水。
有时,隔过几天再干些,我们还会,排坐在小桥的一端,然后把脚放下去,上下交错,有节奏的悠荡着。
望着低飞不落就能饮水的燕子,我们就用穿着塑料凉鞋的脚,撩起水花和燕子玩耍。那河水,也会把我们漂亮的塑料凉鞋,还有小脚丫洗得干干净净。
到了七八月份,进入伏天。正是鱼儿和青蛙繁衍季节,弯弯曲曲的小河里,就会有成群的鱼儿和蝌蚪,也随着弯弯曲曲的河水,摇摆着匆匆游来,特别可爱。
因为有鱼儿,更时常会引得我们欢跃着,飞奔下桥去,找一处方便的地方,趟进水里去抓鱼儿。
我们女孩子,很少能抓到鱼儿。可我们就会把黑黑的小蝌蚪,捧在手心里,看着它狰脱着,直到手心里的水,全部顺着手的缝隙流尽,才肯把小蝌蚪再放回小河里,回到它们的小伙伴身边。
小河畔北侧,是一片大草甸子。每次我们河里摸鱼玩水,玩够了,就如小鸟一样,欢跃着、飞奔着跑向大草甸子。
大草甸子,位于后屯的村西头。在我们小孩子心里,它似乎专属后屯。时常有小孩子为争这块地盘而打架,甚至会为了一只青蛙,一只蝈蝈会打得牵怒家长。
它沿着河边,向西南方向延展。和处在偏东南方向的前屯,似乎成为平行四边形的两个对角。
虽然它的面积,也许只有当时生产队的两三个场院那么大,可只要站在西村口,无论什么季节,都如站在草原的一角,村里的人们也确实有人称它为草原。
记忆当中,家乡的日出,总是在村外的,那排大榆树上升起。看到时,就已挂在树稍。
但日落,却差不多,每天都目送着它到山的那边。直到余晖散尽,也不回家。因为,每天晚饭后,小伙伴们都会在村西口这里,玩到很晚,不论冬天还是夏天。
春天,被春风吹醒的第一颗小草,在我的印象中,仿佛就在这草甸子上。然后,村里的女孩子们,就会提着篮子拿着小镐,三五成群的寻着甸子去挖野菜。男孩子们,手里拎着带虫儿的打鸟夹子,来打鸟。那里,是我们村子的孩子们,最快乐的田园。
当蒲公英,开出黄黄的小花,我们就会争抢着去摘下来,闻它的味道。扯下它的花瓣,互相的洒向彼此,然后我们就跑着,追着,笑着。当蒲公英毛茸茸的种子,飞满草甸子的时候,草甸子基本已全部被花草覆盖。
随着草一夜比一夜茂密,队里就会派出村子里,一个很小,或是很老,或是身体不好的弱势劳动力,把一家家的猪都赶到这里放,这个人就是俗称的猪倌儿。
村上还有一家养了几十只的羊,也会天天赶放在这里。再过不久,学校暑假了,我们几个小女孩子,就会天天赶着一群群小鹅来到草甸子上,一边放鹅,剪草籽儿。一边玩,一边和猪倌儿羊倌儿做伴。
草甸子在经过季节的风、阳光,和雨水的呵护与洗礼,丰富着,美丽着。
尽管每天都会有猪、羊啃着,还有我们这些,远看和猪呀羊呀,也分不太清楚大小的孩子们踩踏着。可它却一直那么绿,那么多花开,那么葳蕤。
我特别喜欢,草甸子快要接近秋天时节那会儿。那些草儿、花儿,好像比人们更会把握和珍惜时光,拼命的疯长开花。就连狗尾巴草,都自信的在草甸子各处角落,开得那么好看。
娇艳的牵牛花,似粉缎,在草丛中摆着薄薄的花瓣。那些高一点的刺紫花,各种山菊,还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花,都竞相开着,开的满草甸子都是花香。
蜻蜓,闪着绢纱般美丽的翅膀,跟着我们飞。时而停在空中,时而躲闪着离你而去。
那些五颜六色的蝴蝶,都成团成团地飞。多种多样,大小不一,色彩绚丽。
我们随便拽起一棵,或是几棵高点的花草,用来捕蝴蝶,追蜻蜓。
这时候,好像花儿开得多美,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谁能捕到最大最美的蝴蝶和蜻蜓。然后拿回家去,把它夹在书里,不久后,蝴蝶成了标本,也成为最漂亮的书签。
那条小河,还有大草甸子,是我童年最难忘、最奢侈的美好。
几十年,一大堆的回忆,是我心中最亮最美的那一抹情牵。当然,它不代表亲情和往事,但它却是我童年最好的陪伴。
草甸子的草,如诗里写的那样,年年春风吹又生。草甸子花儿,也如诗里说的那样,花开花落已不知有多少。
飞来飞去的蝴蝶与蜻蜓,还有那低飞而不落,就能饮水的燕子,不知道来来回回,穿行过多少次那条小河,根本就没人能数得清。
改革开放后,队里把草甸子规划入耕分到了个户。
虽然,斜阳每天依然在草甸子的上空,划着彩虹一样的壶线慢慢落下,不偏不倚。可从此,那个长满草,开满花儿,飞满蜻蜓和蝴蝶的家乡小草原,却成了肥沃的良田。
不见了猪倌儿羊倌儿的鞭子,赶着晚霞下山;不见了扑蝶采花儿的小伙伴。
只有那座已被修成石头,并带有护栏的小桥,和那条弯弯曲曲的小河,默默无闻地,见证着家乡与时代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