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粗壮的核桃树已是浓荫砸地,外皮龟裂的大枣树上也布满淡黄的枣花,还有一棵去年因挂的果实太多,被压断了树干的老柿树,也不甘示弱的冒出了新芽,瞧这劲头,不出两年,又会挂满硕大又红又甜的柿子。
以往的这个时候,正屋的门口,母亲开始带着老花镜,神请专注的拆开孙子穿了一冬的棉衣,旧棉花放在袋子里,等着重新弹一弹,将里子和外表放到一边的水盆里,等着清洗。
那可是去年秋后,她用新弹好的棉花,再衬上绵软、染制一新的纯棉布套在外表,一针一针缝起来。等孩子睡前脱光衣服后,硬是拉起来,说要穿上试试。其实哪里用试穿?准合适,我小时候就知道。孩子每个季节的体型的变化,母亲的心里一直就有准确的尺度。
只不过一会儿不见孙子的她,这会儿正好找个理由想逗他一逗。她坐在床沿上,让赤条条的孙子坐在怀中,一手拿着那条开裆棉裤,另一只手将肉乎乎的两条小腿往裤管里塞,儿子的小屁股一撅老高,这条腿塞进去,那条腿又弹出来,乐的母亲哈哈大笑。一阵忙活后,不听话的小腿终于被厚实的棉裤给裹住,另一端露出两只柔嫩的小脚丫,母亲扣好带子上的纽扣,扶着孙子在床上走两步,刚走几步便倒在她怀中,又三下五除二脱下来,才满意的拿着走了。
这样的棉衣,儿子上小学以前每年的这个季节,母亲都要为她的孙子做上几套,天上冷时,这些充满太阳味的棉衣,便裹在儿子稚嫩的身上。
过了年以后,气温回升,但母亲从来不让孩子的棉衣早早的退下来,说春寒四十日呢!意思是立春过后还有四十天的寒冷。在她眼里,气候的变化要依据院子里的几棵果树来判断:等到树上的叶子长齐的时候,儿子的棉衣才该脱下来!
脱下来的棉衣仍由母亲收回去拆洗,不过她还要剩下一件棉袄和一条裤子,理由是不到三伏天,棉衣还可能用得着。
现在,院子里树上的叶子又葱茏起来。季节依旧,但物是人非,母亲走了,院子空了。只见阳光从疏密相间的树叶间洒落地上,形成斑驳的光点,细碎得让人倍感凄凉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