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华坐在咖啡店里,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点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
“看来今晚走不了”
他叹了一口气,讲这句话送出来。
咖啡店的老女人端来一杯咖啡,向他笑了笑,、他并没有理会,而是望向截肢的双腿,叹了一口气,又开始回忆过去。
雷诺华喜欢回忆,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有的没的都会想,但他只会用上帝视角来回忆过去,他再次望向窗外,雨点一滴一滴将他的思绪吐向过去,拖向那个永远不能遗忘的一天。
1987年的雷诺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副英国绅士的派头,他从拥挤的一天中抽出一丝光阴来咖啡馆,顺便到对面的艺术馆看看,一个新开业的艺术馆,那时的咖啡馆人满为患,但熙熙攘攘的人群却没有一丝咖啡馆的派头,雷诺华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杯摩卡,依着窗儿,目送时光的流逝,可不巧,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雨,咖啡店的人们惊呼起来,嘈杂声又大了起来。
“这点雨算什么”雷诺华嘟囔道。
摩卡伴着服务员慢慢飘来,当摩卡端到桌上时,已是下午四点十分了,还有十分钟艺术馆才能开门,雷诺华厌恶这不成文的规定,但还是对服务员笑了笑,他喝了一口,也许是太甜的缘故,差点咳了出来,他忍着剧烈的咳嗽,涨红了脸,引来了柜台前老女人无情的嘲笑,老女人也许看穿了他装绅士的把戏,笑声越来越大,雷诺华并没有理会,而是从口袋里翻找少的可怜的硬币作为小费,转身离去,留下刚喝一口的摩卡。
雨越下越大,渐渐起了雾,让雷诺华更加厌烦,穿过电车轨道便到了艺术馆,他站在轨道前,打量着艺术馆,刚开张的艺术馆并没有多么亮眼,反而新刷的油漆被雨水打成了特有的哥特风,更像一个古老的建筑。
就算电车离人们不远,也仍有栏杆挡着,等电车慢慢驶过,人群便蜂拥而上,其实没多少人,大概都是来艺术馆的,人群自觉排成一列长队,雷诺华探出头想数数有多少人,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女人,个子高挑,皮肤白皙那女人转过头,竟然是曾经的同事苏娜,但是苏娜并没有认出他来,雷诺华也没有想打招呼,而且随着人群慢慢向前进。
艺术馆引进了一些印度作品和民间艺术,可就算是独具特色的西方艺术也并没有引来多少人,艺术馆内一共有两个馆,苏娜走向了民间艺术馆,雷诺华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向着印度馆走去,他在印度馆里转了一圈,装作看的懂似的频频点头,逛了大约十分钟,便急匆匆的向民间艺术馆走去。
民间艺术总是更加抽象,玄幻,门口的人头差点把他吓出声,他时不时的看向苏娜,又看向手表,已经快四点四十了,五点钟他还要回公司一趟,因此他显得格外焦躁,却又压抑着内心的欲望,他轻轻掠过眼前一幅幅的画作,一幅画作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只有简笔线条组合成的一座城市图,像迷宫,有几处着重加粗的黑线,像一个长长的电车,不知怎的他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在他小的时候离开的父亲,他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却无济于事,他清楚的记着,那列火车碾碎父亲的身躯,献血染红路边的白墙,那辆电车也压碎了这个灵魂,从此便没有人理解雷诺华了,他盯着这幅画,慢慢安静下来,再次陷入了回忆。
零零散散的片段支棱起回忆,这一次的雷诺华年仅9岁,离父亲去世仅有半年,他拿着成绩单站在母亲面前,将优异的成绩递给母亲,母亲看后没说话,而是点了点头便继续收拾杂物,雷诺华失落的走向自己的房间,他好想哭,好想大叫,可他却记起父亲曾说的:不论有什么情绪也要装作淡定自如,他压抑着泪水,趴在床上,他在床上无声的嘶吼着,想将半年来的痛苦一并发泄出来,过了许久,他慢慢的静了下来,喘着粗气,从房里走出去。
母亲在做晚饭,他站在门前,愣了一会,然后破门而出,逃出了这个家,他近乎忘我的跑着,他只想逃走,他跑到街道,传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终于忍不住了,嚎啕大哭,天空又渐渐下起了小雨,泪水与雨水相互交融,不断涌入他的嘴里,他痛苦的哀嚎并没有引来人群的注意,他疯狂的吼着,右手狠狠的抓住自己的头发,泪水不断的涌出,他瞪大双眼,终于,他跑不动了,在一处闪烁的路灯下停下了脚步,雨水渐渐打湿了他的全身,这么回去也许会被母亲臭骂一顿,可他累了,他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要逃去哪,这儿像一个迷宫似的,痛苦又迷茫。
时间飞速离去,当天色完全暗下来时,他将身上所有的衣服全部脱下来,依在路灯下,又哭了起来,雨也渐渐停了,他刚闭上眼,就听到一阵女人的哀嚎声,他睁开眼,看见了母亲……
后来的雷诺华渐渐长大,不论是学习还是工作,他仍然记得父亲那句话,他再没想过逃离,而是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脸庞面对着一切,就算生活再多的困难,他也没有想过挣脱,他永远活在这个小镇里,像个绅士一样。
回过神来的雷诺华喘着粗气,可他的内心却早已如死灰般平静,他好想哭,他努力安慰自己,想着自己现在过的也不错,没什么好沮丧的,现在只是无病呻吟,他这样想着,渐渐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像一把刀划破了艺术馆的寂静,流出来众人的目光,他狂笑着,一拳砸碎了相框,手上沾满鲜血和玻璃碎渣,他握住碎渣向脸上划,血渐渐染红了脸庞,向脖子流,他转过身,看向人群,苏娜站在人群中,捂住了嘴,他再也忍不住了,他向苏娜扑过去,他将苏娜压倒在地,不久,几个大汉将他拎起,他用玻璃刃刺向人们,献血染红了他的西服,他愣了一下,然后转身向艺术馆门跑去,他狂奔着,肆虐的狂笑,雾蒙蒙的天气让他很难辨别方向,只能看到夕阳和山峦,他听到轰隆隆的声音,也许电车来了,可他没有迟疑,而是爬过栏杆,想穿过,却被一个石块绊倒在地,他想扶起身,可早已浑身无力,他向前爬着,拼命的爬着,当快要爬出去时,突然,他不动了,他的脸颊微微转过,看向夕阳染红了天空,一点一点被一座座山吃掉,他闭上眼睛,又狂笑了起来。
后来的事情他也不记得了,只记起当他在病床上醒来时,周围有一群人,没有苏娜,他再没见过苏娜,也再没见过电车和艺术馆,它们不在工作了,但绝不是因为他……
思绪随着雨点慢慢拉回,他将桌子上的咖啡一饮而尽。
雷诺华转过身,看向了柜台的老女人,他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有一腿……
有删减,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