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
中医文献中虽然没有甲状腺的名称,但对甲状腺及其疾病很早就有所认识。 一般说来,甲状腺疾病属于中医学“瘿瘤”的范畴。 早在公元前二世纪成书的《灵枢·刺节真邪篇》中即有“瘿瘤”的记载。 隋代巢元方在《诸病源候论》中指出瘿的发生与水土及忧思气结等因素有关,并把瘿瘤分为血瘿、息肉瘿、气瘿三类。 明代薛已进一步将巢氏原来的三瘿细分为五瘿,即:气瘿、血瘿、肉瘿、石瘿与筋瘿。 由宋代医官合编的《圣济总录》首次提出瘿症“妇人多有之,缘忧恚有什于男子也”。 明代陈实功《外科正宗》对瘿症论述精要,选方切于实用,他认为瘿之发病乃五脏淤血、浊气、痰滞而成。 清代沈金鳌编著的《杂病源流犀烛》进一步提出瘿病之发生与气血凝滞有关,其症皆隶五脏,其原皆由肝火。这些医书记载证明古代已多有甲状腺相关病症,与西医理念不同,中医强调“治本”,重调理肌体,疏通情志。
已经记不清几年中尝试过多少不同的药方,只记得相似的苦涩味道。如果这些苦涩能够代替脖子上的一刀,那么我也甘之如饴。一开始我们找了协和医院的一位中医,他的方子很是猛烈,常有蜈蚣蝎子等毒虫夹杂其中,很快就导致我严重掉发。对我来说,秃头远比癌症可怕,吓得赶紧换了医生。这位女医生人很和蔼,看诊时喜欢问我最近心情如何,很少警告我病情严重。四年间我短则两周,长则一月就要见一次她,频率超过任何一个好朋友,每次见到她的感觉说是如沐春风也不为过。与之前那位医生迥然不同,她的药方清淡温和,趋于保守,断断续续地喝了许久,甲状腺状况稳定,没好转也没恶化,原来爱上火的小毛病倒好了不少。
协和医院没有自己的中药房,开出来的药方都发给附近的同仁堂配药。同仁堂打包之后由配送师傅送到医院,再发给病人,通常需要两三个小时。师傅们四五十岁居多,背着巨大的帆布书包,一趟趟地往返于医院与药房之间。我见得最多也最熟悉的场景就是他们满头大汗地上到七楼的中医科,艰难地卸下身上的大包,将一捆捆牛皮纸包好的中药交给前台。每个病人都翘首以盼他们的到来,希望快点拿到自己的药。那沉重的背包里是让人恢复健康的苦口良药,也是师傅们赖以生存,养家糊口的殷切期待。每每看到他们因负重而变得缓慢的脚步,无论春夏秋冬都不停流淌的汗水,和一张张粗糙泛红的憨厚面孔,我都忍不住眼睛发酸。生病本是一桩私事,却有许多人无形中在保佑我的健康。紧贴脉搏的温热指尖,前台大夫亲切的笑脸,师傅们宽厚的肩膀,如今痊愈之后也不曾有片刻的忘记,是这些美好让我真正理解罗曼罗兰被引用烂了的这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如果说疾病一开始让我紧张和恐惧,不知所措,那么这些人对素不相识的我给予的真诚关心,对工作的负责与热爱,和面对生活的努力与勇气,使得我拥有新的眼光。生命中发生的任何意外都可以当作一段旅程,我不否认它的悲伤,却尝试在其中发现新鲜的趣味,更重要的是找到自我。
每一次来协和开中药,我都是午饭后从单位走过来,开好药方之后就回去上班,爸爸继续在医院等着拿药。寒来暑往,他总是送我一段再自己走回去。医院附近是东单的胡同群,条条巷巷都是老北京的历史见证。以前从没有想到来这里看看,因为看病却不经意走过了无数次。杂乱的四合院门口一溜的电表,被常年油烟熏得漆黑的小饭馆外墙,似乎永远紧闭的红漆木门,四处停靠的破旧三轮,共同组成了胡同的琐碎场景。现代医学与市井生活仅仅是一街之隔,迎接病痛与死亡的是喧嚷,烟火,是延绵数代的生活气息,是年复一年的平淡日子,是守望城市兴衰的旧宅院内的喜怒哀乐。我们走过饱经沧桑的协和专家别墅群,翻看蔡元培故居寥落的留言簿,在赵家楼饭店今非昔比的门前驻足,在小洛克菲勒为其父母建造的深宅高墙外瞑想过往。有时是温煦的春风伴随,有时是萧瑟的北风呼啸,更多的日子无波无痕,只听见时间在静静流淌。感谢协和医院坐落在历史的深处,让我有机会放空自己,慢慢地审视远处的自我,也和爸爸重拾儿时一起散步的时光。我愈来愈感到,生病对自己而言,不再是抱怨和负担;重要的从来都不是结果,而是经历的过程。中药对身体产生的效果如此缓慢,就像我们走过的一步步路,说不清最终得到了什么,但经历本身就是一种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