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前言
海洋的广袤,使船舶和人们在其中显得无比渺小。但是在这样的寂静和浩瀚之中,军舰的存在却显得格外让人安心和庄严。他们是保卫着国家安全的卫士,是海洋秩序的守护者。随时听从国家的命令,总是在第一时间亮出身份。
这是海军的神圣使命以及存在的意义。
网上曾有个问卷调查,题目是为什么当兵?
有人说保家卫国;有的说喜欢那一身漂亮的军装。各种回答五花八门。
说保家卫国的未必是真心话,说喜欢军装的反倒挺可爱的。
军营是个相对封闭的场所,但里面的军人也和社会上的年轻人一样,思想是没有禁锢的,七情六欲一样不缺。
记得有一首歌这样唱:“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都是青春的年华,都是热血儿郎。”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年轻的水兵却未必睡得着。
一
站在山顶的灯光信号塔上,俯瞰整个军港,你会惊奇地发现,整个港湾的形状就像一个巨大的梭子蟹。
港湾的两端狭窄,中间开阔,象螃蟹的大圆肚子,一座座伸入海中的码头就像一条条蟹爪。一艘艘银灰色的军舰整齐地泊靠在码头上,静静地享受着祖国母亲的温暖怀抱。
港湾两边的岛上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峦,植被茂盛,郁郁葱葱,为战舰提供了良好的天然避风屏障。
当接我们的登陆艇靠上军港码头时,水兵俱乐部楼顶上的大喇叭里,正在播放着苏小明的“军港之夜”。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
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
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
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
走上码头,四下张望,我有些失望。
想象中的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沙滩在哪里?
椰林坠斜阳,一片海蓝蓝...
椰林就算了,那一片蓝色的海哪里去了?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片浑浊发黄的海水。正值退潮期,海滩上到处都是一片片黑乎乎的淤泥,并散发着一股股冲鼻的咸湿的腥臭气味。
这就是我分配到的新的战斗单位---海军某扫雷舰大队驻地,一个远离大陆的海岛。
我心中暗想,这里的海还不如训练团的巢湖漂亮呢。
军务参谋在码头上直接对我们进行了分配。我分在了822舰的主机班,和我一起分在主机班的有浙江兵小丁,湖北兵小叶。班长是个黑瘦的汉子,姓刘,是个志愿兵。
刘班长领着我们几个新来的舰员去生活住舱。其他部门的新舰员也陆续赶了过来。
水兵住舱在甲板以下,狭窄的舷梯口刚好能容纳一个人上下,背包只好先放在甲板上,等人下去后,上面的人再把背包给仍下来。
舱室内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污浊的气息。不足六十公分宽的床铺分为上中下三层,受舱室层高限制,上下床铺之间的高度只有五十公分。小小的圆形舷窗透不进太多的光线,大白天也要开灯。舱内没有空调,冬冷夏热。几十个人住在同一个大舱室里,没有丝毫的个人隐私可言。
喇叭里响起了铃声,表示要开饭了。三菜一汤:油焖大虾、红烧马鲛鱼、爆炒小油菜、西红柿鸡蛋汤,大米白饭。早就听说军舰上的伙食好,简直要比训练团强百倍。在八十年代,这样的饭菜在普通人家平常也是吃不到的。
还有一点不一样的是,在新兵连是站着吃饭,在船上则是蹲着吃饭,因为舰上没有餐厅,没有饭桌,前后甲板就是我们的露天食堂。饭菜直接放在甲板上。冬天海风一吹,热菜瞬间变凉菜,冻得瑟瑟发抖;夏天甲板则变成了铁板烧,打个鸡蛋在上面似乎就能煎熟了,热得汗流浃背。
舰艇上的生活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浪漫。其实这些都是毛毛雨,更多的艰难困苦还在后头呢,我们将要接受更多更严峻的考验。
二
“幺两三四五,五四三两幺,全体舰员请注意,进行离码头部署,离码头部署!”舰桥驾驶台的喇叭里,传来舰长准备起航的命令。各部门相关人员迅速行动起来,各就各位。帆缆兵码头解缆,司令部后面山顶上的信号灯在不停地闪烁着,舰桥上的信号灯“咔嚓咔嚓”地回应着,信号兵舞动了旗语,雷达天线也开始快速旋转起来,桅杆上军旗猎猎...
“呜......”
随着汽笛的一声长鸣,军舰缓缓地驶离了码头,这是我们新舰员上船后的第一次出海训练。
我们水兵内部广泛流传着一句顺口溜:“上舰不上扫雷舰,上艇不上猎潜艇。”意思是说扫雷舰和猎潜艇上的官兵生活条件太差,差到你见到其他型号舰艇上的战友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因为找不到当年那个型号的扫雷舰照片,文末的图片是我在网上搜的,不是扫雷舰,这是我国自行研制的055型导弹驱逐舰的首舰---南昌舰,舷号101。
而在扫雷舰上工作环境最差的非我们轮机兵莫属。
对于甲板以上其他部门的水兵来说,大海是他们最常见的景色,熟悉到甚至有些枯燥。而对轮机兵来说,相比那个狭小的机舱,大海的风景总是迷人的。
闷热、潮湿、嘈杂,数不清的管线到处盘踞,各式各样的机器轰鸣着,各种油料的混合气味,喷涌而出的蒸汽与四周的钢铁不断碰撞着。舱内四十多度的高温,即使穿着大裤衩,也跟蒸桑拿一样。
机电兵的岗位一般都位于底层舱段,常年陪伴船舶动力系统。驶向大洋的航行里,我们很少有机会到上层甲板去,因此也很少见到军舰劈波斩浪的雄姿。
航行中遇到大风大浪的时候,我们机电兵和甲板上的弟兄们比,还是比较幸运的。起码我们不用担心被甩到海里去。听炮头儿(枪炮长)说,他们在遇到这种情况时,都是把自己绑在战位上的,包括舰长。还有冬天出海的时候,甲板上的弟兄们穿着呢子服还冻得瑟瑟发抖,我们在机舱里仍赤膊上阵,挥汗如雨。
海上无风三尺浪,有风浪三丈。
我永远记得这第一次出海时,我们这些刚上船的新舰员晕船的场景。那种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滋味,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军舰左右摇摆尚可忍受,这叫横摇。最要命的是纵摇,就是舰船前后颠簸,上下起伏。
风平浪静的海是迷人的,甚至有些温柔,而一旦大海咆哮起来,则是让人恐惧的。一千多吨位的船在茫茫大海中真的像一只小摇篮一样,时而被顶上风口浪尖,时而被抛下万丈深渊。任凭惊涛骇浪前后左右肆意地摇晃和蹂躏。
而我们这些刚从水兵的摇篮里,摇出来的海之骄子们,就像温室里的花儿,从来没经过这样的阵势。被摇得头晕目眩,六魂出窍,五脏六腑似乎都要吐出来。一个个吐得东倒西歪,面色蜡黄。有的干脆躺在地板上装死,一动不动,翻着白眼,如同一条条干咸鱼。
而老兵们看着我们半死不活的狼狈样子,则幸灾乐祸。刘班长挨个踢了我们一脚说,都还喘气吧,来,会喘气的哼哼两声。我们动也懒得动,象征性地发出来两声猪叫。老兵们哈哈大笑,这帮家伙,你们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啊。刘班长说,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熊样, 出去千万别说自己是水兵昂,真他娘的给我们水兵丢脸。
我和我的战友们对晕船的反应各不相同,大多数和本人一样,出海锻炼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也有比较顽固的,死活练不出来,对这样的兄弟只能调离舰艇降陆到岸勤单位了。因为经常呕吐特别的伤胃,胃里有东西吐还好说,吐了就能舒服点,要是空腹在那干呕,别提多难受了,要死的感觉。再呕下去可能就把胆汁吐出来了,我经历过一次,吐完黄胆水满嘴发苦。如果再干呕下去就麻烦大了,呕吐是胃壁压缩、摩擦的过程,干呕的次数多了有可能胃壁就磨坏了,吐出来的就是血了。
我上铺的湖北兵小叶来回吐了一路,吐完黄胆水就彻底爬窝了,午饭、晚饭都没吃。
船返航靠岸后,晚点名时大家都在甲板上列队,他也出来了,但直楞楞的走上了码头,走到另一边趴下就干呕。这下把全舰的人全吓坏了,赶紧追上去拉住他,省得吐迷糊了掉海里。
等他不吐了我想把他扶起来,但发现小叶已经没有意识了,赶紧叫了车把他送到了卫生队。刘军医一看来活儿了,兴高采烈地穿上白大褂就出来了,一看是晕船的,略感失望。但手底下没闲着,拿出针灸的针来,三针下去我上铺的兄弟就能说话了:饿~~~~~ 。
刘军医说得加强营养,然后坐下来开方子,我见他在处方笺上写了大枣白米粥、红糖、鸡蛋、挂面。。。。。赶紧拦着:刘军医,我兄弟不是坐月子。刘军医鄙视地斜了我一眼:吐成这样了吃大鱼大肉能好的了吗?月子饭最养胃了,听我的没错。我说:不开点药吗?军医再次鄙视:胃药多数伤肾,再说又不是胃病,开那玩意儿干嘛?好吧。看来,我当初学的兽医是真的用不上了。
后来小叶再没上过舰艇,舰长和教导员怕他再出危险,请示上级后把他调到岸勤部队了。
三
当远航归来,老远就看见了海岛的轮廓,看见了军港山顶上的信号塔,看到了海鸥在军舰上空盘旋时,这是水兵们最兴奋的时刻。
在海上漂泊的时间长了,总觉得不踏实,有一种不安全的感觉,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随风摇曳。当双脚踏上大地的那一刻,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海风你轻轻地吹
海浪你轻轻地摇
远航的水兵多么辛劳
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
让我们的水兵好好睡觉
.......
水兵俱乐部的大喇叭里播放的还是军港之夜,苏小明的歌声依然甜美。
苏小明,当年我们水兵的梦中女神。尤其她唱的最后那句,用鼻音发出的“嗯嗯嗯......”,情意绵绵,韵味悠长。这那是催眠曲,更像是催情曲,把年轻的水兵撩拨得想入非非,春心荡漾。
后来,海政文工团上海岛慰问演出,我们有幸目睹了苏小明的芳容。说句实在话,她不算漂亮,大长脸,好像还有点斗鸡眼,但这依然改变不了她在我们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其实回到军港的水兵们并没有忙着睡觉,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做,其中最要紧的是赶紧晒被子。
由于士兵住舱全处于主甲板以下,潮湿也是我们水兵的大敌。夏天住舱的地板一直是湿漉漉的,用拖布拖地板时必须用干的,不然就得准备个桶,一边拖一边拧水。冬天暖气管子漏水,还找不着从哪漏的,每天都要用抹布沾水往桶里拧,直到现在我见了塑料小红桶还感到亲切。春秋季节能稍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潮湿,我们的被子和床垫经常是潮乎乎的,冬天更显得冷。
每当不出海又是大晴天的时候,兄弟们都会一大早就把被子、床垫搬到码头晾衣场去晒,吃完午饭再搬回来午休,睡醒了再搬出去晒,直到太阳下山。晒被子还经常晒出笑话来。晾衣场毕竟地方有限,去晚了就没地方了。有一回主机班长老刘去晚了找不着地方,就把被子、垫子铺到码头引桥的栏杆上,我上厕所路过,好心跟他说:“班长,《码头管理规定》上说不让在引桥上晾衣服、被子。”他横了我一眼没说话。咱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班长犯错误啊,于是又换了个说法:“班长,引桥这是风口,你不怕被子刮海里去?”班长烦了,抬脚欲踹,我只好跑了:“班长您先忙着,我上厕所去。”等我从厕所出来,看到刘班长趴在引桥上用撑杆捞掉到海里的被子……没敢回去,蹲厕所边上数了一上午的蚂蚁……
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水兵们吃饭是轮流吃的。因为每个战位都要有人值班,一个萝卜一个坑。再加上晕船,一般来说都吃得很少。等到靠码头后,大家的胃口才大开。
在军港靠码头时,多数时间我们是蹲在甲板上吃的,菜盘子就放在甲板上,四五个人围一圈儿(人多了蹲不开),基本上是以班为单位。夏天的时候中甲板有天遮(帆布的遮阳棚),大家都往那挤,等开吃了都没法过人了。春秋季好说,后甲板也可以摆上几桌,冬天甲板上冷的蹲不住人,全都到住舱吃去了。因为我们经常把剩菜往海里倒,所以一到吃饭的时候海鸥就围过来了,在我们上空盘旋,有的兄弟闲的没事一边吃一边用筷子挑着饭菜往空中抛,海鸥一个俯冲能十接九中。有回我们正吃着,我们班老李吃的快,已经开始喝汤了:“呦,就一个蛋花啊。”喝了一口:“这蛋花咋这么腥啊?”我也纳闷,看了一眼炊事班的小王说:“紫菜清汤也甩蛋花?”小王说没有啊,汤是我做的,就是紫菜。“嘎”的一声,天空传来海鸥的鸣叫,我和小王同时抬头,然后对望了一眼,心中顿时恍然。再看老李,五官都堆成苦瓜了,“嗷”的一声趴舷边吐去了。
......
待到朝霞映红了海面
看我们的战舰又要起锚
四
海上生活是很枯燥的。没完没了的训练,没完没了的出海,任务是一个接一个。和平时期如此,战争状态可能更甚。
但枯燥中弟兄们也能找到乐趣,晚上躺在床板上,女人便是真正永垂不朽的话题,弟兄们你一言我一语,光说不练倒也自得其乐,不过,也有胆大的。记得有一个来自湖南的兄弟,话说得非常有色彩。这小子有段时间染上了不少怪毛病;每次出海回来就发高烧,舰上的军医想尽了办法也不见好。一纸介绍信他便住进了基地医院。次数多了,大家难免产生怀疑;果不其然,经过卫生员的严密侦察,发现这位弟兄和医院里的一个女护理兵关系非同一般。这等鸟事,大家一般都非常感兴趣;每次卫生员侦察胜利归来,弟兄们便缠着他,让他"从头讲起,从最细微处讲起"。那些天,这卫生员的生活水准简直比舰长教导员还高,高到连牙膏都有人给挤好的地步,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还他妈真的这么大。
该收网了。舰长教导员和军医一商量,这检讨和处分是跑不掉的了。全体舰员前甲板集合,军人大会作检查;第一次楞没通过,而且还百般狡辩。欺骗了领导欺骗了党,臭屎臊尿给自己头上扣了一大堆后,脑袋上便多了一个留舰察看的紧箍咒。私下里大家可没少拿他开心,大多数弟兄都挺羡慕他,只是苦于自己没有机会罢了。
自从出了那鸟事后,我发现,弟兄们又多了一个爱好,爱往自己脸上涂抹化妆品了。哈哈!这帮可爱的弟兄啊。
一艘军舰上的舰员来自五湖四海,而且很多人都有一技之长。有一段时间,全海军舰艇上流行玩吉它;会弹的教不会弹的,不会弹的教更不会弹的;时间不长,大家便都成了高手;丰富了舰上的文化生活,这领导还很支持。待船一靠码头,大家都背着各自的吉他找地儿练去了,引桥上,缆桩上...能坐人的地方都坐上了人,这倒成了码头上的一景儿,只是吉它这玩意儿在出海时保管成了大问题。
不怕大家笑话,本人去年回国战友聚会,要求都带着夫人。到了酒店一看,卧槽,还有不少带着孙子孙女,拉家带口的。酒过三巡,有战友起哄,问我还能否重操旧业,我说,应该不成问题,可惜没有家伙。没想到这老小子一个电话,他儿子马上送来了一把吉他。牛皮吹出去了,于是端起酒杯来了个一口闷,酒壮怂人胆,飘飘然硬着头皮弹唱了一曲《恰似你的温柔》,竟还能吸引在座不少中老年少女听众,搞得我心里痒痒的;回到家里被夫人一顿调侃:"瞧你当时那德性,年轻时准不是什么好东西"。
唉!上了岁数了,这弦儿呀,好像调得更准了。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难以开口道再见
就让一切走远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们却都没有哭泣
让它淡淡地来
让它好好地去吧
到如今年复一年
我不能停止怀念
怀念你,怀念从前
但愿那海风吹起
再吻那浪花的手
恰似你的温柔
......
五
出海的时候吃饭比较麻烦,航行期间要赶上开饭都得下住舱吃。扫雷舰的干舷不到三米,航速高点或者风浪大点海水都能溅上来,后甲板尤其严重。风干了后,白花花的盐面子,靠岸后要冲洗半天。训练出航能好一点,吃饭时舰长能把车停下来让船漂着,吃完饭再航行,有时还能抛个锚,让大家把饭吃好了。海上吃饭得分批,机器得有人看着吧、车、舵、信号、雷达这些战位也不能离开人,指挥员更是少不了,等第一批吃完了才能轮到他们。
风浪大点炊事班就不炒菜闷米饭了,就算做了吃的人也不多,晕船时多数人吃不下饭,只好下面条了。浪再大点面条都省了,因为根本没法做饭,煮面做稀饭的汤锅是平底的深锅,倒上水之后船摇晃几下水就剩不了多少了。圆底大锅是用来炒菜闷米饭的,放进米倒上水,船只需左摇一下右晃一下,水就没了,米能剩下点。到饭点有想吃的咋办?找军需要方便面去,再找个罐头瓶子自己泡,好在电开水壶是封闭的,能正常工作。用碗泡难度太大,船一晃碗就会跑,除非一直按着。罐头瓶子就不怕了,拧上盖子随便滚,但一定要掌握好时间,否则面一凉盖子就打不开了。睡在我下铺的小丁就办过这傻事,泡上面之后他给忘记了,靠上码头打扫卫生时才从脸盆架子下把瓶子扫出来。方便面都泡发了,涨了一瓶子,他使出吃奶的劲都没打开,一生气顺着舷窗扔海里了。
当然,军需那里还有备用的罐头和压缩饼干。午餐肉罐头偶尔吃两顿还凑合,当主食吃谁吃谁怕;至于压缩饼干,那东西太干了,不就水根本咽不下去。也就是新兵图个新鲜能吃两块,老兵和军官很少吃。
我们机电兵虽然辛苦,但也有点小特权。舰上的水电油,锅炉,还有小冷库都归我们部门的弟兄管。出海时弟兄们还发明了一种食品,把土豆,地瓜,一类的东西放在轮机排烟管旁边,一会儿就熟了。遇上一个好天气,军舰摇摆不大,机舱操纵室的电话就会响个不停,各部门的弟兄都饿了,能不能给烤点东西吃呀。只要机电长睁一眼闭一眼,我们都能满足大家。只是军需官不高兴了,"这土豆,洋葱是留着明天用的,你们这帮败家子啊"。边说着边啃着面得掉渣的土豆,“你别说,这样吃还真不赖”。大家由此可以想象一下机舱的温度有多高了。我们也有绝活,就是手语,由于噪音大,相互间只能打手势;手势是我们自编的,《舰艇条令》无统一规定。
......
我爱这蓝色的海洋
矫健的水兵在暴风里成长
我爱大海的惊涛骇浪
把我们锻炼得无比坚强
......
对于我们轮机兵来说,舰艇航行时,甭说蓝色的大海,啥颜色的海都是无缘相见的。至于我爱大海的惊涛骇浪,我只能呵呵了。
六
这注定是一次让我终生难忘的航行。
这次航行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同舟共济,懂得了什么叫做患难与共。
那年夏天,我舰和基地另一艘护卫舰,奉命护航国防科工委的一艘测量船去某海域执行测量任务。
我们在海上航行、锚泊了差不多一个半月。海上补给困难,到最后舰上的蔬菜全部吃光了,只能吃罐头,天天午餐肉罐头,吃得弟兄们只想吐。淡水也紧张了,舰长教导员以身作则,坚持不洗漱,洗澡更是奢望。到最后开始限量供应,一开始每人每天可以喝上一杯淡水,后期连一杯也保证不了。
实在受不了了,雷达部门的弟兄通过导航雷达找寻到附近哪里有雨,就往那里驶去。弟兄们集体站在甲板上,提前拿出毛巾和肥皂。雨一来,赶紧冲刷身体。我就遇到过肥皂泡还没冲干净,就已经雨停的尴尬时刻。
任务结束后,在返航途中,我们又遇到了大涌浪。常出海的人都知道,风浪其实并不可怕,涌浪才是舰船的天敌。
所谓涌浪,就是台风来临的前奏或风暴过后的余威。破坏力极强。
轮机兵在船的最低舱,我们虽然感受到了舰艇颠簸得厉害,甚至听到了船的龙骨被海浪拍打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但没有近距离见识到涌浪的恐怖。刘班长说,都不要慌,给我把机器盯紧了,只要咱们的主机还在转,不趴窝,船就没吊事。船没事儿,人就没事。
这次航行,甲板上面战位的弟兄们比我们要惨得多,他们目睹了那惊心动魄的场景,经历了一次生死攸关的考验。不,确切地说,我们全舰的官兵们都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
回港后,我们举行了一次大会餐,炊事班的弟兄们做了十二道菜,搞得很丰盛,跟过年一样的标准。我们平时吃饭哪有这么多盘子,连吃饭的碗都贡献出来了还是不够,只好把盛米饭的小盆端出来,一个盆打四五个菜,这才把菜弄齐了。
教导员拎起一瓶啤酒,用牙咬开瓶盖儿,“弟兄们,来,庆祝我们都全须全尾得活着回来,干了!”说完,举起瓶子,一仰脖“咚咚咚”,一饮而尽。大家也都学着教导员的样子吹干了瓶子。
操舵班长老杜是我老乡,平时和我说得来,我拿着酒瓶过去找他喝酒。
杜班长说,“我当了八年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涌浪。”老杜喝了一口酒,接着说,“舰首一头扎进海里,舰尾的螺旋桨就翘起在空中打空转。海浪打进了驾驶台,电舵失灵,只能手动。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老杜又喝了一口酒,“那一刻,我想这回肯定完了。咱们舰长让我用安全绳把他绑在指挥台上,大浪扑打在驾驶台玻璃上,噼里啪啦作响,但他泰然自若,不慌不忙,发出了一个个清晰而准确的指令。”
老杜吹干了瓶中酒又起开一瓶说,当我看到咱们舰长如此镇定时,我心里就踏实了,我知道咱们肯定能活着回来。
边上的信号班长插话说,“当时要不是我把自己也绑在桅杆上,估计早就被甩到海里喂鲨鱼了。”
那一次会餐,很多弟兄都喝得酩酊大醉。我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悲壮之情,想起来两句古诗: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孙子曰,胸有天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退伍多年后,老战友聚会。方得知,我们的老舰长已官拜舰队参谋长之要职,肩扛少将军衔。
老舰长果然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将才也。
七
那年夏天远航归来后,听老兵说,我们舰要进船坞检修。
这次出海我舰损坏严重。舰首近两公分厚的钢板被海浪拍打得凹陷了进去,舰上其它设备也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损坏,主机副机都要进行维护保养。
军舰进船厂大修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有的人服役期满也没碰上。
刘班长和我说,你小子运气真好,才上船一年就碰上了大修,我呆了十年才等到这个机会。这次厂修说啥也要回家看一看喽。
舰艇进厂大修,不仅仅是老兵可以得到回乡探亲的机会,我们这些留守的舰员还可以不用再住在船上,上岸住营房。关键是领导们对舰员的管理也相对松懈了一些。有些事情领导们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碰上这样的大好机会,就有少部分弟兄找舰上的军医看病,也不管是大病小病还是真病假病,一律要求住院治疗。有的弟兄也就是图个新鲜,没去过的地方他想方设法也要去,再加上住过医院的弟兄添油加醋的一通乱侃,把个好端端的医院描述的乱七八糟。你去住过医院要是没遇到点什么"特别"之事,那弟兄们是绝对看不起你的,甚至是鄙视你,会说你是个"沙鼻蛋"白他玛住院了。于是,只要是从医院大病痊愈胜利归来的弟兄,为了不当那"沙鼻蛋",回到舰上后便会给其它弟兄大讲特讲自己的艳遇,并唉声叹气改称自己为"过来人"。那几天每天晚饭后便是"过来人"固定的开讲时间,弟兄们围成圈听得想入非非仔细非常。舰长说:"你们这帮家伙开会时为何老打磕睡"。这些艳遇的最后的结果大都惊人得相似:临别时那些护士妹妹哭得泪人一般,送了一程又一程,赶也赶她不走...
舰上的弟兄们大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经过那些"过来人"如此这般地形容描述,便可以想象那医院在弟兄们心目中的位置。大家有病一般是先经过舰上军医或是大队卫生队诊治,如遇大病则需要舰上或卫生队的军医开出"介绍信",送往条件更好的基地医院。这大医院科目详细,包治百病,还有不少退休的"老军医"坐诊。但让弟兄们最看中的是这里能住院,最重要的是能与护士妹妹零距离接触...
我们舰上的军医姓王,辽宁人,资历挺老,是个很有趣的人。每年服役期满的弟兄们退伍前几个月,他便会挨个问老兵们:"掏你那鸟出来让老夫瞧瞧",老兵们大惊失色,双手将鸟护得严严实实,恐其飞走,这王军医是要搞啥名堂。他查看"那鸟"的结果是将几个鸟皮过长的弟兄送进医院做割除手术,还说过几年便会有人感谢他。弟兄们割完鸟皮出院回到舰上,便有大胆的"沙鼻蛋"前去痛诉那些"过来人":"你们这些家伙吹牛不打草稿,害得我差点挨上一耳光..."。
船厂在郊区,与城区隔海相望,每天有几班轮渡来往。城区也有一海军码头,驻扎着另一支兄弟部队,那边的弟兄只要是出了码头营区几百米,就能来到城市的商业中心区,满街的花花绿绿,真是让我等乡下人羡慕不已,浮想联翩。
有一天,枪炮部门有一个弟兄从对岸回来,神神秘秘地和大家说,他发现了一个好地方。
于是那些天,经常有弟兄请假外出,说是要买学习用的书籍。这帮家伙,耍的新花招居然让人不好回绝。买书学习理所当然会准假。等回来后便和大家交流那些或令人浮想联翩,或让人荷尔蒙飙升的画面。
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教导员的耳朵里,领导们怕弟兄们中毒太深,无法挽救,从此不再准假。于是再有弟兄试着请假外出,任你理由如何催人泪下,领导们均不为之所动。教导员同志果然厉害,且让你屁也放不出,把弟兄们欲办之事集中,交由文书同志外出统一办理。晚上黄金时间,把弟兄们集合在会议室看新闻联播和那些无聊的电视剧。
从此,那些大街上的录像厅在弟兄们心中就显得神秘异常。
船一时半会儿又修不好,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领导们干脆买来了录像机,租来了录像带,每天晚上晚点名后组织大家看录像。教导员坐在前面,一看到有“杯壁下流,令人作呕”的画面出现,就赶紧按快进键,真让弟兄们无可奈何。
早期的香港武打片,诸如“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等都是在船厂这段时间看完的。
于是那段时间,弟兄们又染上了一个怪毛病,两人见面就手脚并用"呼呼哈嗨"开打,直打得一人落荒而逃方才罢休。
刘班长的探亲假终于批下来了。他之所以这么晚才回乡,是因为他要带带我们这些新舰员。船厂的师傅们是没有功夫搭理我们的,他们只管干活。工人们把机器开膛破肚,大卸N块后,这是新手学习技术的最佳机会。刘班长说,这样你们再学不会,那就没办法了。
刘班长上次探亲还是三年前,女儿出生还不到三个月。当初他老婆在医院生产时,他正在海上执行任务。
女儿是从照片上认识的爸爸。老刘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女儿的照片说,你看,我闺女现在都会叫爸爸了,昨天打电话她还问我啥时回来呢。说着他亲了一下照片,我发现他的眼圈红了。
照片上的小女孩脸蛋儿红红的,笑得很灿烂。
没想到,刘班长这次回乡探亲,却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八
军人在六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中期,是最受适龄女青年追捧的人群。那时有首儿歌就是最好的例证:“解放军叔叔好,穿皮鞋戴手表,好阿姨跟着跑。”至九十年代深化改开以后,军人的地位已大不如从前,这时童谣又变成了“要想奔小康,快快脱军装。”
我们主机班刘班长是福建莆田人,当年因技术过硬超期服役,后来又转成了志愿兵。终于把像拖着两根大辫子的水兵帽换成了大檐帽,面口袋似的水兵服换成了四个兜的军官服。当时我军还未实行军衔制,志愿兵的服装和军官的一模一样。换上新军装的当天,刘班长就到照相馆把照相师傅拽到了码头上,以军舰为背景照了一张全身照寄回了家。
村里的妇女主任到他家串门,看到了老刘的照片说,哎吆,儿子这是提干了?老刘他妈含含糊糊地应了两声,不置可否。没想到第二天,妇女主任就上门提亲来了,把在镇上小学当老师的娘家侄女介绍给了老刘。
刘班长与小学老师通信半年互没见面。他在信中如何吹的不太清楚。那年女方放暑假突来部队见他,在码头哨位上正好遇到文书同志,称要找xxx舰的刘船长,好在文书同志拍马屁多年头脑灵活,瞬间判明来人身份,便先稳住对方,自己飞奔回舰通报敌情。不一会儿,这"刘船长"便亲临哨位迎接女友登舰参观。登舰时,武装更给了个舰长登舰的礼哨,晚膳更是在舰长室享用并由军医亲自跑堂。弟兄们一声声"刘船长"叫得老刘好不自在。面子是给足他了,可后来还是没谈成,按舰长教导员的话说就是:"我早觉得这么干太悬"。
刘班长觉得很失落。弟兄们就劝他,咱好歹“穿皮鞋戴手表”,还怕没有“好阿姨跟着跑”。
果然在老刘再一次探亲时,就有一位好阿姨真正看上咱“解放军叔叔”了。当然了,老刘这回接受了上次的教训,直接跟女方说,我虽然是个兵头儿,但还是个大头兵,不是啥军官。还有...就是跟着当兵的没有啥福享。女方杏眼一瞪,你这是说的啥话,俺就是看上你这个人了。你要不信,咱明天就去登记。
刘班长的那次探亲,来了个真正的闪婚。
新婚燕尔,卿卿我我;鸿雁传书,互诉衷肠。
他写,“我愿用生命在海上守候万家灯火……我知道,其中有一盏,是你为我点亮的……”
她回,“我孝敬父母任劳任怨,你献身祖国不惜流血汗;我肩负着全家的重任,你在保卫国家安全;万家团圆 是我的心愿,也是你的心愿。”
当全民经商的大潮席卷中国大地的时候,莆田人凭借着独特的地理优势,一个个的腰包像发酵般迅速地鼓了起来。眼看着家家户户的小洋楼大别墅,像雨后春笋般钻出了地面,老刘媳妇儿眼馋了心动了。
再给老刘写信时,就没有任劳任怨了。变成了谁谁家买了个小货车做生意赚钱了;谁谁家开了个服装厂发财了;你的发小二狗子倒腾碟片眼镜也开上小轿车了......
还有一个她实在说不出口的原因,就是受够了当军嫂的“旱涝不均”,一直催着老刘赶紧转业回来。
一个弱女子凭一己之力为他撑起了一个家,让他能在部队得以安心工作。刘班长也从心底里觉得对不起妻子,这些年亏欠她太多太多了。他在信中对妻子说,你再熬两年吧,等过两年我服役期满就回去和你团圆。
媳妇回信说,我实在熬不下去了,整天跟守活寡一样......
......
那天照例晚点名,教导员眉头紧锁,神情严肃地宣读了一份通报。大意是刘班长在这次探亲期间,因参与了一起鳗鱼苗走私活动,已被地方公安机关逮捕。
弟兄们听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明白买卖个鱼苗怎么就会被逮捕。
后来听教导员说,走私鳗鱼苗比走私毒品和武器更暴利。鳗鱼养殖苗种无法大规模人工繁殖,高度依赖野外捕捞,因按尾计价且价格较高而被称为“水中软黄金”。
教导员长叹一声,唉...可惜了刘班长,老刘糊涂啊。这回弄得事情太大了,已惊动了舰队,恐怕部队也保不了他......
我舰完成大修出厂后,刘班长没有归队,直到我退伍,他也没有回来。由于当年通讯不发达,退伍后,战友们各奔东西,基本都失去了联系。关于刘班长后来如何,至今不清楚。
九
在我水兵生涯中的最后一年,我有幸参加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军事演习。
在我国南海,有一个美丽富饶的大海湾,那便是北部湾。
这几年,我国与临近番国进行了边界划分谈判,取得了良好成果。但这谈判也仅限于陆地边界。在茫茫大海上,这边界可就没那么好分了。
在北部湾正中间,有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小岛。说它传奇,是因为这岛在七十年代前还一直归我国管辖,这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变成了与番国有"争议"地区之一。
据那边的鸟人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爷爷辈儿曾在这个小岛上泡过法国妞儿,这是啥狗屁不通的理由?你要这么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你们的国王还向我们纳过贡呢,你们整个国也是我们的咧。
这岛虽然不大,但战略地位可了不得,它是扼守我广西地区出海口的重要门户。果然,当两国交恶,这番国便一头扎进某大国的怀抱。终于有一天,情报显示,番国在那岛上正准备进行一项"工程"。以番国的科技水平和财力,搞这类工程是不太可能的,这背后肯定有人给出技术和银子。这"工程"一但上马完工,将对我国南部舰队产生巨大的威胁。当时我国正韬光养晦,闷声大发财,但这口恶气是绝对要出的。
外交部发言人照例一遍又一遍发照会提抗议。有个鸟用,这抗议要是有用世界早TM和平了,弟兄们耳朵都听得起老茧了。那些天,码头上很热闹,大卡车一辆接一辆。真开眼界了;各种各样的急救包,最新式的堵漏器材,最新式的钢盔,最新式的防化服;连最常见的罐头也是最新式的,这帮后勤,早他妈干啥去了。弟兄们执行的任务多得数不清,这架式还是头一次见到,看样子这次要玩真的了。
随后,三大舰队各抽调精兵强将,组成一支特混联合编队,旌旗招展浩浩荡荡“杀”奔南海。那个阵容,足以让这号称"南亚第一军事强国"的番国胆寒。弟兄们心知肚明,备战便多了一份紧张与热情。验证血型,统一理光头,配给各类物资,政治动员,各式各样的请战书,都纷纷玩着花样来表达自己的爱国热情。
那段时间,咱国家这外交上的表现非常良好,一直保持静默。不象后来某海峡大演习,大张其鼓,惊天动地,结果事与愿违。要知道,这真想要咬你的东西,他从来不叫唤。那番国也通过其主子知道了我国的决心,若再来一次"收复西沙"完全可能。于是,那"工程"便不了了之,再无下文,至今如此。
不战而屈人之兵,真是妙不可言!
我们那批兵本来应在那年年底退伍,但在那段时间,南海周边诸番邦蠢蠢欲动,南海风云诡异变幻莫测。海军舰艇部队一直处于一级战备状态,所以上面命令全部老兵均延迟退伍时间,直到元旦过后才宣布退伍。
前三年退伍季都是我们送老兵,兄弟们一起包饺子然后一起没心没肺的陪着老兵吃。这回终于轮到兄弟们送我了,他们把我赶出来不让我包了。
闲着没事,我转悠到机舱,拿起抹布擦拭机器,抚摸着陪伴了我三年多的轮机,回想起和弟兄们朝夕相处的峥嵘岁月,泪水禁不住模糊了双眼......饺子包好之后,接替我班长职位的志强下来叫我吃饺子,说,班长,你别这样,你这样,弟兄们更难受。我说,滚,老子没事。
当运送退伍老兵的交通艇驶离码头时,我站在艇首,忍不住再一次泪流满面。
别了,我的军港!
再见了,我的舰!
再会吧,战友们!
后记
军港的夜啊静悄悄,万家灯火依然璀璨夺目,海上的钢铁长城仍在巡逻...
我们希望世界和平,我们不喜欢战争。
但当那一天来临时,我们必将勇往直前,决不退缩。
如果时光倒流,可以从头来过,我还是要参加海军,圆我军校梦想,操纵新时代之战舰,乘风破浪,遨游四海大洋,御敌于国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