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现世的记忆

01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那幢涂抹着浓浓奶白色的诡异建筑,尖利地突兀破云。一砖一石,古老的洪钟,虔诚的神乐,划破天空的飞鸟,遨游那尖耸入云端的天顶,彷佛要穿透苍穹般去一窥天堂的神秘。巍峨的宫殿正廊绵延至遥远的尽头,目及所见皆是灰暗一片...

一个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女孩站在这栋建筑前。她敲敲自己的头：“哦，好了，宋尔菡，这一定是在做梦！我现在应该回到我的工位前画完那幅讨人厌烦的画！不然那个满脸厌气的胖女人又要来催稿了。”

但现在下一步该怎么走？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环视四周，周围都是高过人身高的灌木丛，只有正前方的这座建筑突兀地矗立。谁会在荒地建造房子？真是奇怪的地方。因为周围都无路可走，宋尔菡只得硬着头皮迈入了宫殿的正廊。“反正都是做梦嘛。”她拍拍胸脯安慰自己。

宫殿和她预想的感觉一样，黑暗阴冷。她小心翼翼地挪步走，害怕声音太大会惊动什么妖魔鬼怪。正廊的设计风格很独特，不似西洋的华丽，但却带有些许中国古典建筑的特点。又不完全类似于古代的梁架结构。仔细观察，能发现部分横梁直柱是灵活的，它们不是架起来的，而是在空中漂浮着。

正廊两旁是大大小小的玻璃展柜，类似于博物馆的那种，但是看不清里面有什么。墙上挂着很多壁画，宋尔菡放眼望去清一色都是风景画，倒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随着逐渐深入宫殿内部，寒冷的感觉逼仄着她。她下意识攥了攥手心，里面全是冷汗。宋尔菡从未感觉如此强烈，身上忽冷忽热。她脑海里突然闪现了曾经她偶然看到的风水书里面记载的：如果一个人感到身体冷热不能自控，感到毛骨悚然。那么就可以断定他所处的空间里有“异时空”。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的脸都麻木了。

不行，不行。她用手搓着自己冰凉的脸颊，“呸呸呸，我从来不相信什么神神怪怪的东西！”得赶快走出去了，她摇摇头轻声说。

虽然她说话声音很小，但是在寂静的宫殿里，依然显得有些刺耳。

她话音未落，就感觉有活物在她身边游走。她定了定神，再仔细听的时候却没有什么声音。她捂住心口，贴紧墙面。倚着墙壁慢慢向前方有微弱的光芒走去。突然，她身后倚着的墙壁好像空了一块，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宋尔菡在慌忙寻找着力点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些像黑丝带一样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还在不断地往她的身上缠绕。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她。眼前越来越暗，连入口处的一点光明都没有了。

她尖叫着被拉入黑暗。

就在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候。眼前忽然有一束紫光。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也没了。

是一片树林。弥漫着浓雾的树林。

不过，这可要比刚才那种压抑的感觉好多了。她捋了捋蓬乱的头发，观察着这个地方。但是走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能出去的路。“天呐，这梦怎么还不醒？”宋尔菡长吸一口气，还没有将自己的苦恼随着叹息呼出去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不属于自己的叹息。

瞬间感觉周身空气冻结，双腿僵直，无法动弹。是谁！？她在心里早就骂自己胆小一万遍了。她曾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在家受到呵斥打骂，她不怕；在学校就是触犯校规校纪她也绝不往心里去；在工作时遇到蛮不讲理的甲方时也一一回怼。但她唯一怕的就是神鬼之类的东西，神神叨叨的，惹得人起鸡皮疙瘩。

林子里很静，踩在地上枯枝落叶的“咔吱”声能听得很清。窸窣的脚步近了一些。她瞪大眼睛环望四周，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突然，她感受到了肩膀上的受力。立刻把头转过去，一张怪脸映入眼帘…一阵神迷，头晕目眩，想往地上倒去。

本来晕倒后应该没有感觉的，但是她觉得自己肩膀上的拍打力量越来越重。

“宋尔菡，快醒醒了！”

02

“宋尔菡！快起来了！你的设计图都被你口水弄脏了！”同事小杜不停地拍着她的肩膀，企图将她晃醒。

“嗯？怎么了？”宋尔菡睡眼惺忪地从桌子上直起身子。显然是还没睡醒的样子。她只是觉得太累了，刚刚那个梦吓得她一身冷汗。她还想要再补个觉呢。

“喂，别睡了。”小杜神情紧张地对宋尔菡努了努嘴。上班时间睡觉可还行？可她还是一脸恍惚的样子：“啊？怎么了？小杜，你怎么这个表情？”她刚刚想问下去，小杜突然就跑开了，带着一脸紧张。宋尔菡总觉得她的表情想在说：你下一秒就完蛋！

果然没错，她感受到背后有个人的影子在灯光的照射下，投影在了她桌子上的设计图上。猛的转头，看到了那个呲牙咧嘴正要发作的胖女人，她的胖老板。宋尔菡虽然已经在这个工作室工作了一段时间了，可她还是记不住胖老板的名字。她总是在私下叫她老胖，许多同事都被带的这么叫她，大家都觉得这样形容太合适不过了，而且可以在枯燥无味的工作生活中偷得一丝乐趣。

胖老板身材很粗壮，但声音尖细。光是听她的声音就不可能和她肥胖的身材联系到一起。胖老板蓄势待发，尖着嗓子朝宋尔菡喊：“好你个小丫头！上班时间睡觉去了？不知道我们这个项目的甲方要求很高吗？看看你的设计图，想垃圾一样，我服了你了，怎么进的工作室。你还…”胖老板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器物碎裂声打断，之后便是接二连三的碎裂声。

胖老板被吓到了，大家都被吓到了，纷纷转头寻找声音来源。看到靠窗的架子上已经空了，上面所有的花瓶都摔到地上，一片狼藉。

大家面面相觑，显然是被奇怪的事情搞懵了。但对于宋尔菡来说，在她身边发生的奇怪事情还有很多。不是她身边的东西突然着火，就是被恶意损坏。还有一次在坐电梯时遇到了灵异事件，电梯停电，但上面的显示屏幕却飞快地变化。电梯没有任何动静，但再次开门的时候，竟然到了地下一层。

“呵，那没什么的。”她轻轻叹了口气，强壮镇静。

胖老板也回过了神，她本来还想对宋尔菡发作，转念想了想，瞪了她一眼便走开了。走到远处还不忘念叨一句，说的什么她没大听清，却听到一句：做不好就滚蛋。

小杜溜回宋尔菡身边，安慰她说没关系的，老胖就这样。

她吸了吸鼻子说：没事。

宋尔菡表面上看是一个性格率真的女孩子，但内心深处却很脆弱，可能是因为从小不在父母身边生活的缘故。她出生的家庭是不太富裕的，但她爸爸有个有钱的姨妈，所以经家里人商量，让她寄宿在父亲的姨妈家上学，也就是她的姨奶。

姨奶对她不坏但也说不上好。她在姨奶家的上学的日子里努力地学习，不想让姨奶一家讨厌她。现在她没有选择去上大学，而是去找了工作。凭借自己优秀的绘画技术，得到了绘画工作室的征用。在挣到第一笔工资时，她便搬离了姨奶家。

这样的生活挺好，不靠他人，只靠自己。

夕阳的余晖洒在这座城市上，金灿灿的，逆光看去像天堂一般迷幻。她决定下班后去湖边坐坐，放松一下心情。

夕阳映着的天空仿佛纸浸了油，变成半透明体；它给太阳拥抱住了，分不出身来，也许是给太阳陶醉了，所以夕照霞隐褪后的夜色也带着酡红。没有风，湖面映着夕阳的余辉，平静得象一面金光灿烂的镜子，偶然微翻着金色的鳞光。宋尔菡走向湖边的一处挨着灌丛的木质藤椅。这个地方不易被人发现，可以让她好好地释放情绪。

她静静地凝望着倒映在湖中的自己。圆面庞，一头栗色卷曲的头发，不是那么惊艳的漂亮，但在金黄的湖水的倒映下有些朦胧的美。她想到曾有人说她，长得很“钝化”，一看就是受欺负的样。她却一口否定，说自己什么都能干成。极力想洗清与“弱小”一词的关系。她只是长得温和了些，其实是直爽坦率的性格，可她从小就不善言辞，远离父母，与同龄人交流也少，没有几个人真正了解她的。

想着想着，有些难过了起来。抱着头，将头埋进臂弯里。她其实挺喜欢哭的，有时觉得自己有些多愁善感了。她哭了，没人知道，她总是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哭泣，哭过了又像没事人一样了。

宋尔菡正专心哭着，无意间听到了身边的灌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时没有一丝风，灌丛应该不是被吹动的。她揉了揉眼睛转头望去，树丛被拨开了，一个脑袋钻了出来，这是个男孩子，看起来与她年纪相似，十七八岁左右。又脏又瘦的脸上，满是灰尘，头发约有二寸多长，乱蓬蓬的，活像个喜鹊窝。那一双黑黑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她。

她被吓了一跳，但又觉得挺有意思，反正从小到大遇到的奇怪事也不少了。就故作镇定，清了清刚哭过的嗓子问到：“你在干什么啊，怎么弄得这么脏？”她希望得到的是一个正常的回答。

“哦，哈哈，没什么，就是我在找我走丢掉的小动物。”他咧开嘴笑着，像是与宋尔菡很熟似的。

“哈哈，我说你怎么弄得这么脏。”她意思地笑了笑，“我能看看你的小动物吗？”她试探着问道。

男孩先是被她的话惊到了，显然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他。不过很快他又回过了神，“当然可以！”

“看看吧！它们很可爱的。”在他的口袋里是一只蓝色羽毛的小鸟。羽毛末端好像带有荧光，不知道是余晖照映下折射的光还是什么，宋尔菡没有多想。小鸟很可爱，融化了她的心。

“就是它们比较调皮，喜欢乱跑。跑出笼子就不好抓了。”男孩笑着给她解释。“刚刚它跑进了灌丛，我赶快冲了进去，弄的满头是土才把它捉住。”

真是个可爱的男孩，她想。

与男孩聊天的过程中，宋尔菡心中的难过渐渐消散了。在交谈中，他们互相介绍了自己。她得知男孩没有上学，在动物园当饲养员。得知他的名字叫嘉纳。听着是个洋气的名字，但她怎么也不能把名字与这个灰头土脸的男孩联系在一起。

“你相信魔法吗？我说的是魔法不是魔术。”嘉纳突然问道，紧接着又极急忙忙地解释。宋尔菡被问得愣住了，在她心中，那个早已冷却的火焰又重新燃烧起了火花。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她见嘉纳直盯盯地看着自己才慢慢开口回答。

“啊！哈哈哈，没什么，就是突然想问问你，不是好多人都不相信魔法吗？”

宋尔菡被他的话激起了好奇心，她并不想这么快就绕开这个话题。她觉得倒不如给这个奇怪的男孩说一下她所经历的往事，反正从来都没有人听过她讲的这些。

正当她准备好讲一大段的故事给嘉纳时，耳边响起的奇怪的“吱吱”声。她看到嘉纳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