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观人·明理

今日,偶然在简书上读到一篇文章《“拗相公”王安石——品读林语堂〈苏东坡传〉》。文章内容写得生动有趣,主人公王安石也描绘得栩栩如生。读了这篇文章,我的内心颇有感触,带给我一个全新的王安石,更通过从历史品评人物得失,让我明晰事理。

读史:王安石变法的失败

王安石,相信妇孺皆知,一句“春风又绿江南岸”成了千古佳句,也为后世文人树立了锤字炼句的典范;而他更是在文豪辈出的宋代,能够成功跻身“唐宋八大家”,可见其在散文领域的造诣之高。除了文学上的登峰造极,在政治领域,他的变法革新也是历史上一个重大事件。可以说,王安石既是历史文化巨擘,更是杰出的政治家,这是千古一致的看法。正如作者在文中所言,“一个人的文学才华和治世能力都能在历史上留下辉煌的一笔”,是非常了不起的。可是此文,却为我们展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王安石。这个“与众不同”,就是他的执拗。

王安石因为执拗,还得了个“拗相公”的称号,可见他的固执己见,冥顽不化到了何种地步——用现在的话说,属于固执癌晚期。作者在文中对王安石的固执刻画主要集中在生活和政治两个方面。如果说,他在生活上不修边幅的执拗只是影响个人形象的话,那么他在政治方面的执拗,则是葬送自己政治生命的“祸首元凶”。这也是文章重点表现的内容。

王安石在政治方面最大的作为就是变法革新,可惜最终却以失败告终,而他自己也被罢相。从变法时的轰轰烈烈,到最后的黯然收场,作者将变法失败的根本原因归于王安石的“执拗”。文章指出“王安石改革旨在改变北宋建立以来积贫积弱的局面,目的是使国家走上国富民强的道路,革除固有的陈规陋习,普惠于百姓,这本来是件大好事”,可是“他的自负、固执、偏执,是他不能接受忠言,不懂变通,才使得绝大多数人站到了他的对立面,致使最后众叛亲离”。

为了说明王安石政治上的执拗特性,文章专门把王安石变法的“反对派”阵容开列出来:宰相就有司马光、韩琦(也是他曾经在扬州的老上级),元老级重臣有富弼,文学大咖有范仲淹、“三苏”,“亲友团”中有好友韩维,以及自己的两个胞弟。连亲友都“倒戈”,看到这样堪称“明星阵容”的反对势力,其实我们可以预见到王安石变法的失败是一定的。

文中还通过苏轼对王安石变法的“三不足”的一针见血的评论,以及宫廷门吏郑侠的画的作用,来突出王安石的“拗”的不合时宜。正如作者在文中所写的那样,王安石主持的变法,本意是富国富民,解决积贫积弱的现实局面的,可是变法的结果不仅把权贵得罪光了,而且把老百姓得罪光了,可以说变法搅得天翻地覆,社会动荡,民心不稳,“使得百姓不但不感激他的做法,反而载声载道”,王安石这是“好心办坏事”。文中作者用了一个词来概括形容王安石变法的效果——“天怒人怨”,通俗点说就是“人神共愤”。

看到这里,真的让我大跌眼镜——文中的王安石,与我多年来印象中的王安石真可谓“天壤之别”。在我的印象中,王安石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特别是在文坛巨星闪耀的宋代,他的大名能够流传千古,绝对可以骄傲地横着走;同时,王安石是一个很有政治抱负和理想信念的人,他的失败是反对派太过于强大,是被“绞杀”的,属于悲剧式人物。可是,读了这篇文章,完全颠覆了之前对王安石的看法。他的执拗,最突出表现在面对反对派的态度上,用文中的话说,就是“他听不进任何人的不同声音,排斥异己,打压反对者”。而这种党同伐异的行为,在我的印象中只有杨国忠、李林甫、魏忠贤等这样大奸大恶之人才会做得出来,而在治世贤臣中王安石或许是我认识的第一个。

王安石画像

观人:“四世三公”袁绍

文中说,王安石的刚愎自用,让他主持的变法的结果与初衷“南辕北辙”。由此我马上想到,执拗如斯的,恐怕只有三国时的袁绍可以匹敌。

袁绍剧照

袁绍出身名门望族,号称“四世三公”。“三公”在古代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而袁绍出身东汉名门汝南袁氏的后代,家族从曾祖父开始就担任这样的高位,身世煊赫,可谓贵族中的贵族。这个还不算,他诛灭宦官集团,还被推举为讨伐董卓联军的盟主,拥兵百万,雄踞青、冀、幽、并四州,是东汉末年最有可能一统诸侯的军阀势力,一时风头无两。然而,最后的结局大家都知道,这个气势如虹、不可一世的袁绍却被当时名不见经传的曹操大败官渡,最终“让”出了历史舞台,是一个典型的“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代表,令人唏嘘。究其原因,就是“刚愎自用”惹的祸。这点与王安石在变法当中一意孤行的做法如出一辙。

袁绍“四世三公”的名望让其收割了一系列当时社会英才,手下可谓兵强马壮,且谋士众多,如田丰、沮授、郭嘉都是一等一的人才,许攸也是很有谋略的人,就是人品不好,但是如果好好安抚也可以为其所用。郭嘉对昔日的老领导的评价是“外宽内忌”,也就是表面宽和,内心猜忌;而荀彧对袁绍的评价更是一针见血——“能聚人而不能用”。通俗点说就是“知人而不善任”。如果袁绍能够真正做到人尽其才,想必他的统一大业或许就不会成为泡影。可惜历史没有假设,不可能重来。对于他的执拗,我们可以看看上述几位谋士的下场。

田丰

是袁绍的第一大谋士,其为人刚直,袁绍曾依靠其谋略消灭了另一军阀公孙瓒而夺取了冀州,但后来多次向袁绍进言而不被采纳。比如,田丰曾建议袁绍在曹操攻打刘备时奇袭许昌,奉迎天子,以占据政治上的主动。但刚愎自用的袁绍不以为意,认为皇帝就是个傀儡摆设,没有多大用处,抢过来还得好吃好喝待着,拒绝采纳,结果丧失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良机;后来官渡之战时,田丰又提出据险固守,分兵抄掠的疲敌策略,可是独断专行的袁绍根本不予理睬,执意南征,结果田丰强谏被下狱,官渡之战袁绍果然大败后,第一件事就是杀掉监狱中的田丰。

田丰剧照

沮授

又一个悲剧性人物。史书上记载他“少有大志,擅于谋略”,连曹操都爱惜他的人才。沮授在官渡之战被俘虏后,曹操礼贤下士,亲自为其松绑,奉为上宾,礼遇有加,并对众人说:“袁本初(“本初”是袁绍的字)无谋,不用沮授的计策,要不然,我们哪有今天的胜利。”可见沮授的才华出众。但可惜他明珠暗投,碰到的是自以为是、有眼无珠的袁绍,很多良谋都没有被采纳,他只能面对黄河空叹息:“悠悠黄河,吾其不反(返)乎!”官渡之战大败后,袁绍自顾自带着亲信随从八百人仓皇逃亡,却把沮授这样一位大才弃置一边,结果被曹操所虏,因拒不投降并打算逃回袁绍营寨,最终被曹操无奈处死。而沮授被处死后,曹操也痛心哀叹地说“孤早相得(沮授),天下不足虑。”

沮授剧照

许攸

是在关键时刻左右官渡之战的重要人物。许攸原本是袁绍手下的谋士,在官渡之战时也曾提出偷袭曹操大本营许昌的建议,可袁绍不听,恰逢有人向袁绍检举许攸家人犯罪,本身人品就不咋地的许攸愤而转投曹操,并向他献计奇袭袁绍的粮仓乌巢,打破了之前战场的僵持局面,导致袁绍不战自乱,一溃千里,也把“中原霸主”的地位拱手让给曹操。《三国演义》里有一个情节,就是曹操听说许攸深夜来投,高兴地忘记穿鞋就跑出来迎接。这反映了曹操的礼贤下士,但也从反面映衬了袁绍的用人无方。

许攸剧照

郭嘉

史书上称他是“才策谋略,世之奇士”。郭嘉是东汉时期著名谋士,也是曹操“智囊团”的左膀右臂(另一位是荀彧),他是曹操的首席谋士,在曹操统一北方过程中屡现奇谋,功勋卓著,官至军师祭酒,并封侯。只可惜天妒英才,郭嘉38岁就因病早逝,让手下人才济济的曹操一度悲痛不已,还“三哭奉孝”(“奉孝”是郭嘉的字),由此可见郭嘉谋略的高超。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旷世奇才,他最初辅佐的却是袁绍,只可惜袁绍“外宽内忌”,自以为是,导致人才外流,结果才成就了曹操的伟业。

郭嘉剧照

袁绍身边的四个重要的谋士,两个被杀,两个转投曹操,是袁绍的刚愎自用让其自毁长城。同时,面对袁绍这样的领导,却还要“刚直犯上”(荀彧语),不懂变通,两个直谏的谋士一个下狱被杀,一个遭俘被杀,也和他们自身的执拗不无关系。

明理:执着不等于执拗

唐太宗曾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无论王安石变法的失败,还是袁绍官渡之战的失败,最根本最核心的问题,都是他们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固执己见而造成的。

正如作者在结尾中所言:“做人做事需要执着,有主见,有追求,但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一意孤行就是执拗、偏执,害人害己。”执着不等于执拗。执着,是在正确的道路和方向上坚持不懈,持之以恒,久久为功,是事业成功的保证。而执拗则正好相反,是在错误的道路和方向上越滑越远,南辕北辙,甚至走火入魔,是失败的根源。有个词叫“执迷不悟”,还有个俗语叫“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的就是这个情况。执拗不仅让我们失去朋友,让事业受阻,让名声扫地,甚至可能危及生命,是一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因此,我们须谨记“听人劝,吃饱饭”的古训,对于别人的建议意见要冷静思考,认真对待,仔细鉴别,正确的就要虚心接受;千万不能自以为是,独断专行,听不进逆耳忠言;更不能以执拗为个性,作为思想和行动独立的“标签”!身份如袁绍,才华如王安石都因为执拗而遭遇人生的“滑铁卢”,更何况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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