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又要来了。
走在校园里,映入眼帘的裙子渐渐多了起来,五颜六色长短相形各自争艳,女生们脸上洋溢着温暖灿烂的笑,让人看了心不禁也跟着暖了起来。
而我的思绪却随着这日渐升高的温度荡到了另一边,那个树荫下,那个草席上,那个房门前,那把始终为我驱蚊逐热,凉爽了我无数个夏天的手摇扇,以及那个为我摇了无数个夏天手摇扇的人。
夏天的广西,闷,热。广西属山地丘陵地形,多山,很多地方四面环山,风吹不进来,里头的热量也散不出去,所以又闷又热。
我的家乡就在这样一个四面临山的小角落里,房子建在山脚下一两百米处,房子再往前几十米便是农田。
房子四周树很多,房子与农田的几十米距离内就有一大块芭蕉地,旁边是一条小河渠。屋后百来米处几棵大榕树缠绵相连,榕树很大,需几人合抱才抱得过来。榕树枝叶繁茂,仿佛一把把巨大的遮阳伞耸立于天地间,是夏日里纳凉的好去处。
村里人兴在房前屋后种上一两棵桃树龙眼荔枝枇杷什么的,不知是为了美观还是为了食用,兴许都有吧。
那时我家门前还是自然状态的泥土地,除了人们经常走动而形成的一条小径外,周围还是郁郁青青。而正是门前这郁郁青青之地,陪伴我度过了无数个炎热又漫长的夏日,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无数个左右摇晃的手摇蒲扇。
我家的房子是传统的左右对称式瓦房,住了我家和伯父家两家人,人多,房间不够,所以很小的时候我便和奶奶一起睡了。然而说到这个,奶奶房间这个“避暑山庄”的居住权还是我自己争取过来的。
奶奶的房间遵循传统,地上没有铺上水泥,这是家里唯一一间没有铺上水泥的房间,这使得奶奶的房间在炎热的夏日里显得凉快许多。
在没和奶奶一起睡之前,我每次进入奶奶的房间都会感到新奇又好玩,尤其是在夏天,脱了鞋子光着脚丫子踩在凉凉润润的泥土上,心里不禁涌上一股带着舒适凉意的窃喜。
为了长期享受甚至独占这温润凉爽的另一番天地,我在夏天的晚上总是赖在奶奶的房间里不出来,任母亲如何唤我回去睡觉我就是赖着不肯走,母亲拿我没办法,奶奶说,以后就让她在这里睡吧。
就这样,我成了奶奶这个“避暑山庄”的常住居民。
在童年那个电风扇还尚未普及的年代里,手摇蒲扇就是我们驱逐炎热的最佳装备,因此,人手一把手摇蒲扇是必不可缺的。
夏日的夜晚,房子经过太阳一整天的曝晒,屋内堪比蒸笼,因此村里人总喜欢提着椅子,拿着蒲扇一起聚在屋外乘凉、聊天。
小孩子通常不愿意自己扇凉,拿着扇子也只会四处奔跑,追逐嬉戏;大人们的扇子总只是往自己身上招呼,一个个挨着椅子,手摇蒲扇,俨然孔明再世。
而我知道在我四处奔跑而回的时候,总有一个怀抱愿意接纳我的满身臭汗,毫不嫌弃地一手将我环住,一手摇着蒲扇给我扇凉。蚊子来了也只身子轻轻地晃一下,蒲扇却从始至终往我身上招呼,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就是不曾将蒲扇往自己身上挪。
我享受着一身清凉和无蚊子侵扰的舒适,对着她嘿嘿傻笑。
夜渐深了,大人们的“夜间访谈”也落下了帷幕,各人遂拿了扇子提了椅子往自家而去。
夜里屋内比屋外热得多,奶奶的不是水泥地板的“避暑山庄”虽比其他房间凉快些,但仍是热,于是奶奶的扇子又招呼过来了,一下,两下,三下……不急躁亦不拖沓,很温柔的频率,就这么扇啊扇,扇啊扇,不久我便静了下来,进入了梦乡。
不知在我进入梦乡后,那把扇子是否仍在往我身上招呼……但我想应该是吧,不然我为何睡得这般香甜。
猛烈的阳光下,思绪迅速抽回。如今已是电扇空调林立,城市里是见不到草编的蒲扇的,但放假回家,总还能找到那么一两把。父亲说,村里总停电,关键时候还得靠这个。
我笑了,笑里满是记忆的味道。
看着草编的蒲扇,我总是意犹未尽地想起多年前的夏日,想起奶奶温柔地摇着蒲扇,仿佛天使温柔地煽动翅膀,载着我一步一步飞入梦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