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外婆》
亲爱的外婆：
您好吗？春节又至，母亲又和我念叨起你，说过了年，您就走了三年整了。看得出，妈妈很想念您。
您是2017年的谷雨的前一天走的，享年90岁。
当听到您老人家离去的消息，一边是难过，一边又感到释然———老人家自从摔伤卧床至今将近三年，终于解脱了。也许是因为疼爱您，才说出这等不敬的话来。
您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听母亲说您早年丧父，又是长女，吃了不少苦。嫁给外祖父后，吃苦耐劳，孝敬公婆。家里人多，诸事忍让，和睦妯娌，姑嫂，家境不算殷实，日子自然清苦。
您有七个孩子，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我母亲是您的长女，早早辍学帮助家里干活，照看弟弟妹妹。在那样艰苦的岁月里，把这些孩子拉扯大，并给他们成家，娶妻生子……
您和外祖父所做的难不知有多少！在您的这些孩子中，我大舅是你们的骄傲，当兵转业后成为一名律师。
儿时，我经常住您家。小姨大我十二岁，最小的舅舅大我五岁，他们会带我玩，照看我。您总会把好吃的放在一个藤条编的篮子里，篮子挂的很高。在我想家的时候，您就像变戏法一样给我变出一块糖，一块放了很久很久的点心……
您牙不好，不到五十岁就快掉光了。所以在我的印象中您在我小时候就像一个老太太。我爱坐在灶间给您拉风箱，我家没有，稀罕。您家人多，再加上外祖父尚武，有不少跟随他学习武术的徒弟，用的锅超大，是那种土灶，需要风箱的那种。您总是在忙碌，却从未听见您埋怨过。有时也看见您用围裙的一角擦拭眼睛，问您，总会说被烟呛着了。
一个个小家庭建立起来了，您又有了新的任务——看孙子。总想给孩子多分担一些。日子刚刚好过一点，外祖父却在一夜之间离您而去，至今已经二十八年。原本瘦弱的您一下变胖了，有人说您享福享的，我却不这样认为，总觉您是受了打击，身体的原因。
外祖父走了，留下您一个人，您的孩子们觉察到：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想把所有的孝心补偿给您。纷纷表示要让您到自己家住，可您执意守住老屋：自己能动，不给孩子找麻烦！
天有不测风云，六年前，八十七岁时，您最小的儿子，我的小舅，因病一夜之间撒手人寰。怕您受不住打击，我哥哥把您接到我母亲家，一住就是九个月。在这期间，您没有坚持回家，回您的老屋。我们周末都会回去看您，一半也是担心母亲的身体。您总是很高兴的，很满足的说吃了没吃过的，穿上了没穿过的。背着您我们会讨论，您到底有没有察觉到小儿子的异常。母亲说您从未问过，只是房间没人时看见您捧着电话摁小舅的号码。（这部无线电话是为了母亲联系您专门给您老人家安的，给您设置了快播键）作为母亲，您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的不测，可为了其他的孩子，您选择了隐忍和坚强。
您的身体越来越不好，腿脚越来越不灵便。在一个雨天，摔倒了，再没能站起，一躺就是两年多。幸亏二舅三舅及舅妈们照顾的好，您老人家得以陪伴我们更久一点。不过期间您老人家受的罪可就大了。只能一边躺，翻身不能，开始还叫疼，后来就不太认人了。
当年国庆节，我的大舅，一直让您引以为傲的大儿子又因病去世。外面喧闹声，哭喊声阵阵，屋内您蜷缩在床上浑然不知，只在有人叫时睁眼看看来人。
过了2017年春节，和母亲去看您时，一次比一次情况不好。您已听不出我是谁，但母亲的声音您是听得出的。褥疮开始厉害了，母亲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您去了……
外婆，您的一生是多舛的，早年丧父，晚年丧夫，老年丧子；您的生命又是坚强的，承受苦难，养儿育女，默默隐忍，苦熬病榻。
您就像一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蒲公英，无论扎根在瓦砾，石缝还是山崖，为了放飞一粒粒希望的种子，您把那花儿努力开放。
外婆，愿您在天堂平安，幸福！一夜未眠，早已泣不成声……
爱你的外孙女
2020.1.16
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