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差不多十多年以前的五月,我来到传染科实习。那时候刚好流行非典,所以大多数的时候,我们和带教老师一样,都带着厚厚的口罩。
第一天,我遇到了一个年轻的帅哥,他是急性乙肝。因为刚刚被查出来,内心很焦虑,所以总是对我问个不停。我也只能耐心解答,并适当安慰着。
第二天,来了一个年轻人,一番检查之后,被诊断为慢性乙肝。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他,就有一种莫名的好感。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走廊上看风景。看到我来了,忙和我打招呼。
老实说,他并不算帅,个子也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的样子。寸头,上身是一件有领的白衬衫,下身是蓝色牛仔裤,戴着一副眼镜,显得书生气十足。说真的,我一直都对戴眼镜的男生印象很好,怎么说,就是我的菜。
我给他送明天的检查单。他收下之后,并不算忧伤。
“你一个人吗?怎么没人陪你?”我有点好奇。
“对,其实也不算一个人,我同事昨天也住院了,和我一样。”
我想起来,昨天也收了一个慢性乙肝的,没注意是哪个单位的。
他说主要是食堂的饭菜不干净,所以他们才会这样。我想说乙肝主要是血液传播,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传染科的事情不算太多,下午就没多少事了,所以我常常会去找他聊天。
他说自己是江西人,南昌大学毕业,英语六级,在别处呆了几年,后来在这个城市C集团呆了下来。领导和同事都很好,工作环境也不错。却不料在体检中被查出乙肝,还是慢性的!虽然公司答应报销大部分费用,但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每天都有人来探望他,每次都会带很多东西。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很喜欢和他聊天,只要把自己的事情一做完,就会往他房间跑。
差不多一个星期之后,他的检查结果基本上已经出来,医生和他的领导商量之后,决定进行干扰素治疗。
一个下午,老师让我去给他注射干扰素。他发现是我,挺高兴。因为是在屁股上进行肌肉注射,所以一番评估解释工作之后,他高兴地脱下裤子,摆好体位。定位,消毒,注射,拔针,止血,一气呵成。说实话,我有点下不了手,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要观察注射后反应,所以我就留在那聊天。他懂的东西很多,诗词,历史,天文,地理,英语,信手拈来。而我就在一次次的聊天中对他充满了崇拜。
第二天,老师让我去给他量体温,一量,41度。老师说这是正常的反应。可是能看出他很难过,不太舒服,人也显得没什么精神,不过他还是微笑着和我打招呼。
爱恋
心里觉得有些心疼,可是又无能无力,只能坐在旁边不说话。想到一个大学生本该在单位大展鸿图,却在医院倍受折磨,我在惋惜之余突然有点想哭,正好老师有事叫我,我马上就离开了。
好在第二针注射以后,他虽然有点发烧,但不是超高热了。第二天我休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想到他,想知道他的治疗效果,想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想知道他此时在做什么。好在后来又忙别的事,就暂时忘却了。
在传染科的实习即将结束,而他恢复得也不错,可能过几天就要出院了。有一天下午,他和我要电话号码,说要留个纪念。我很快就答应了。
之后他就常常给我发消息,而我也很乐意回,常常一个晚上几百条信息也不觉得累。有一天我休息,他说那天是端午节,同事送了粽子。他发现我不在,去找我才发现我休息。他说想送给我,我推说学校也发了粽子,拒绝了。我知道他有乙肝,所以我不会接受他的东西。就像我知道自己很喜欢他,却不可能有结果一样。
很快我实习就结束了。之后就是考试,忙毕业,找工作。等安定下来,已经是九月份了。
我回到家乡,在一家医院上班。工作不算太忙碌,只是常常要上夜班。
不忙的时候,我就会给他发消息。他有时会回信息,有时会打电话过来。他告诉我,出院以后他就回老家休养了。家人给他找了很多偏方,他服用之后效果不错。准备休整一阵就出去工作了。有时他说自己正在放牛,我想象着牛吃草的样子,心里觉得平静而又满足。
后来我开始相亲,交往。
分离
有一天,他突然发来QQ,要求视频。打开之后,周围的声音很嘈杂,显然是在一家网吧。旁边有人怂恿他表白,他仍在犹豫。终于他鼓起勇气说:“我喜欢你很久了,做我女朋友吧!”我一惊,很想答应,但理智告诉我,他是乙肝病人,不能根治,只能缓解,以后随时可能复发!
所以我调整好心情,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一直把他当成大哥。
看得出他很失望,很久没有说话,后来就关了视频。其实我也很难过,泪流满面,但我告诉自己并没有做错,只能这样。
后来他告诉我,去了广东,工作不错,女朋友也很好,并告诉我新的手机号码。
我问他以后还能打电话给他吗,他说当然。
就这样,工作不开心的时候,和男朋友吵架的时候,我就会向他寻求安慰,每次都会很满足。
重逢
结婚的前一个月,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要去以前的单位转医保关系,希望可以见我一面。我考虑了很久,还是请了假。
我到时已经是中午,他让我在一个地方等他,他办完事情马上就到。我照做了。
很快,他就来了。他比之前精神了,清瘦了些,不过变化不大。他说我还和以前一样,并说以前的同事中午要请他吃饭,他拒绝了。他说他请同事吃饭,让我也一起去。我问方便吗,他说方便,就一起去了。
那顿饭吃得很好。同事对他的离去表示惋惜,我才知道原来他工作一直是出类拔萃的。我暗想我的眼光果然不错。
后来我送他去火车站。他听说我要结婚,赶快拿出二百块,说是大哥的一点心意。我推辞,可是他的语气不容拒绝,我只能收下。他听说我还没坐过火车,就说我可以和他一起先到扬州,然后再回家,并很快帮我买好了车票。
人生中第一次做火车是由他陪伴,也算是一个很好的纪念吧。我跟着他走进车厢,坐了下来。他告诉我什么时候下车,并说礼物太多要送给我一些。不知道为什么我常常会拒绝别人,可到了他那里就只能接受了。我们又聊了一会,还没尽兴,马上我就要下车了。真想陪他一起回去,可是理智告诉我,我必须下车!我祝他一路顺风,就飞快地下了火车。
结婚前我删了他的电话,邮箱,我觉得既然决定结婚,就要一心一意,灵魂出轨也不行。
之后就是好几年没有联系。
再遇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他的QQ头像亮着,就发了一句:你好!
很快他就回复了,真巧!
我问了一些他的近况。他说自己现在发展不错,在公司已经做到中层。老婆工作也很好,对他很体贴,女儿也很可爱。目前正在拼第二胎,妻子正在调养。
他听说我们科室都生了儿子,忙问有什么秘诀。我告诉他这个没有什么原因,完全是巧合罢了。
之后又是很久没有消息。
大约过了半年,我又在网上遇到他。他说妻子已经怀孕,但是反应很大,常常刚吃完就吐了。他很心疼,有点后悔要二胎,但妻子很坚持,一心想再生一个男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除了让妻子在家安心养胎,什么也做不了,看着妻子难受的样子他真想说咱不要这个孩子了吧,他看着心都要碎了。但妻子安慰他说都是这样过来的,只要他有这份心就够了,而且说不定这次是男孩呢。他除了承担全部的家务,只能祈祷孩子快出世吧,不然他和妻子都要垮了。
我心里想,我就这样错过了一个爱老婆的绝世好男人,唉!
再后来,他开心地告诉我,妻子顺利生了一个女儿,他很高兴,妻子终于不用受罪了,自己一定要好好爱她,一辈子对她好。虽然妻子因为不是儿子,有点失望,不过他很满足,只要大人小孩平安健康就行,毕竟他是吃过生病的苦头的。
在这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我只能在心里祝他幸福了!
前几天看到一篇关于大叔爱情的小说,我又想起了他,他是比我大好几岁呢。今天,我看到他在我的空间下面点赞,忽然很想问问他:“大哥,你在他乡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