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的史书,到底有多可信?
这得从两千多年前东周时期一个小故事说起,当时的齐国国君齐庄公颇为荒淫好色,还专门挑熟人下手,居然把扶他上位的大臣崔杼的老婆给睡了,还是趁崔杼出差帮他找外援的时候,等崔杼回来了,这家伙也不消停,崔杼一出门他就登门“拜访”,如此几次,那真叫是可忍孰不可忍,连脸都绿了的崔杼就在家里设下埋伏,把齐庄公给弄死了。
当时还有个后来很有名的人随从齐庄公一起去的小矮个子,这人叫晏婴,就是后来很有名的晏子,他是眼睁睁的等着齐庄公被杀死的,却没人带人去救,为什么呢?后来他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国君如果为国而死,我们臣子当然要以死相报。可国君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而丢了命,傻叉才会跟着去送死!”
而且,不光晏婴没去救,所有的侍卫随从其实都在门外听到了老色鬼的呼救,可都没有人动一下。由此看来,这位齐庄公那是相当不得人心的,在东周时期,那可是乱世,国君几乎等同于高危职业,八卦新闻经常报道的都是那个国君又被人给挂了,所以崔杼杀个昏君,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当时齐国一共有四位史官,都没留下名字,我们且称呼为伯,仲,叔,季吧。重新立了个君主之后,崔杼叫来太史伯说:“你看,这齐庄公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我杀他是为国除害,现在立了贤德的杵臼做君主,你们也很高兴不是,你就不要记载是我杀了这混蛋,就写是他暴病而亡的吧。”
太史伯看看崔杼,深施一礼,打开记载历史的卷轴,用笔写下:崔杼弑其君。然后放下笔端坐着,崔杼满心欢喜的上前一看,立刻被气坏了,大声呵斥道:“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你不知道我现在掌握朝政兵权吗?赶快改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你!”太史伯平静的说道:“我是史官,自然得照实记载,要怎么对我,是你的事。”崔杼大怒,其实这个也不算坏人的人,却正应了如今很流行的那句话:有朝一日权在手,杀尽天下负心狗!
于是,崔杼命令人把太史伯杀了,尸体就扔在一边,换上新的卷轴,然后把太史仲叫来,告诉他:“你看,我让他记载这个昏君是暴毙而亡,他不听,非要记载是我杀的,我只好把他杀了,现在你来记载,我可不想再杀人了。”太史仲看看崔杼,又看看太史伯的尸体,也深施一礼,坐下提笔就写:崔杼弑其君。
崔杼真是被气坏了,立刻让卫士砍死了太史仲,再把太史叔叫来,可惜,同样的事又发生了,这次,怒不可遏的崔杼亲自拔剑杀死了太史叔,把最后一个史官太史季叫来,指着三具尸体说道:“已经死了三个史官了,你不想死的话,就按我要求的写吧。”太史季回答道:“据事直书,是史官的职责,失职求生,不如去死,所以,我还是会写崔杼弑其君,要不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崔杼这回彻底没辙了,因为那时的史官是有传承的,不是谁都可以做史官的,要是把这最后一个史官也杀了,齐国就没有史官了,于是,大权在手的崔杼也只好长叹一声,无奈的摇摇头走了,并且厚葬了三位史官。
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呢?是要告诉大家,那时的史书,基本记载的都是真实的历史,因为有一群不怕死的史官和一群还算讲道理的当权者,这样史官公然顶撞国君和当权者的故事在春秋战国时期比比皆是,就不再列举了。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和当时的政局和民风有关,几十个国家,互相看着,每个国家旁边都是一堆国家虎视眈眈的,随时准备找个借口就联合起来“教育你”。
当然,其实就是找茬合起来抢你一顿,所以谁也不敢做的太过分,不然激起了所谓的公愤,被群起而攻之,就不划算了。第二,和当时士的气节有关,所谓武死战,文死言,便是如此,也就是说,那时的读书人,是有气节的,哪怕会死,也要说实话!
那从什么开始变了呢?自然是从中央集权,皇帝高度专治统治之后了,所有的史书,都必须按照皇帝的要求来写,比如第一个皇帝,秦始皇,他的史书里,他和他的祖先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秦国是伟大的,是正义的化身,其他各国能被秦国统一,那是获得了新生,应该是感恩戴德的。又比如在之后不久出现的那本伟大的历史传记体小说《史记》里,汉高祖刘邦是伟岸高大的,楚霸王项羽自然是白痴加暴徒一般的。为什么我称其为历史传记体小说,那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其实那个时候,史官也还是有气节和职业操守的,我们尊敬的太史公司马迁同志一开始也是兴致勃勃的照实记录历史的,可是,另一个伟大的皇帝汉武帝不干了,找了司马迁说道:“我说你这个老同志,怎么能这么写呢?你该不会是项羽的后代吧?”老实说,司马迁个人确实对项羽是心有小小崇拜的,不过也没到美化的地步,可如今看来,照实写都不行了?颇有气节的司马迁自然准备效法先辈,梗着脖子说道:“据事直书,是史官的职责,若果失职,不如去死!”这话耳熟吧?对了,就是刚才太史季说的,汉武帝何许人也,哪能轻易杀人留下骂名,呵呵一笑:“太史司马迁对皇帝不敬,着廷尉问罪。”你看,那时的皇帝多讲道理,可别相信电视剧里皇帝一句话就随便杀人的,杀人,特别是杀大臣,是得先定罪的。当然,强权的皇帝,暗示一下怎么定罪还是可以的。
于是,太史公被定了个莫须有的罪,受了最侮辱男人的刑罚——腐刑。就是切了太史公的男根,把他变成了太监。然后汉武帝又派人去监狱里问候他:“太史公,怎么样?想好了没?知道该怎么写了吧?”太史公是有气节的男人,哪怕你让我失去了男人的尊严,可我骨子里还是男人,太史公冷冷的瞅了他一眼,将头偏向了一边,老子懒得理你。
来的这人好像是董仲舒的弟子,脸皮那是绝对够厚的,于是呵呵的干笑着说道:“太史公啊,你可不是一个人,你还上有老,下有小的,要是你的儿子也受了腐刑,还有你那水灵灵的女儿,要是充作奴役,甚至是官妓,还有你那老母亲,如果被流放去岭南…….”来人话未说完,太史公已经泪流满面了,卑鄙,太卑鄙了,连崔杼都没有用家人来威胁史官,你们这些读书人,怎么能这样!!!!!
最终,家人的安危战胜了气节,其实我是很理解太史公的,而且,来人还跟他说一句话,如今是董大人掌管学术界,你要是还执迷不悟,也不是不能换个董大人的弟子来做史官嘛。于是,太史公答应了好好写,于是,被放出了监狱请进了史书馆,当然,他的家人也一并被请来,有专人‘照顾’。这么好的待遇,如何能不好好写呢,于是,伟大的历史传记体小说《史记》问世了。
如果你们觉得老文是在变着法的骂太史公,那你们就错了,司马迁也是老文非常尊敬的史官,因为他就算表面屈服了,可内心的气节没有消失,于是,在这本伟大的历史小说里,我们经常能看到自相矛盾的地方,两个传记里说法不一样的地方,甚至根本是一个人说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话的情形,为什么?因为,不能明着来,我就暗着写,把真相用这样的方法留在史书里,我已经失了气节失了操守,可我还有骨气还有笔法——这便是后世所说的春秋笔法,也为后世许多屈从于当权者,内心却还有操守的史官所采用,当然,只是部分。
所以,看史书,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只看一篇,一本读完,前后联系,从前后矛盾的字里行间发现蛛丝马迹,从看似笔误的文字里撷取点点滴滴,再加以串联整理,历史的真相,或许便在那看不见的地方,隐隐存在着,只要你足够用心,也许就能发现作者留下的真相。
于是,你看到的历史究竟是什么,自然也便由看的人来决定了!
注:关于太史公写史记一段有一半属于戏说,各位历史大咖切莫较真!
——撰文——东篱若尘(文俊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