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子”原本叫民子,只因他长得高大威猛,又自诩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村人便给他取了这样的绰号,叫的时间久了,倒是忘记了他的真名字了。
他是重男轻女的父母在生了五朵金花后的最终盼望,又加之是中年得子,这个宠溺自然不是一般。
从小,家里有好吃好喝的自然都是给他一个人,他要什么父母总是无条件的满足。
只要他不是要上天摘星辰,下海捞月亮,他在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上随便怎么闹,便是都随他。
他也实在争气,在那个经济匮乏的年代,他长得竟是比同龄的孩子高大半个头。这带出门总被人夸长得好,父母也是万分的得意。
三四岁的时候也是同龄的小孩子开始聚堆玩耍的时候了。
他在家自在性惯了,看见别的小伙伴有什么好玩的便是讨要,不给就抢。因为他个子高大,总是能“凯旋”而归。
每每也是惹得大娘婶婶带着哭泣的孩子上门向他娘投诉不断。
只是,这天下哪有娇儿的错处,这为娘的十分的不以为然:“这小孩在一起玩,你争我抢的正常呀,这做大人的掺合个啥呀。”
时间一久,大伙也知道他就是无理反缠,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嘛。家家的孩子都被父母喝止着不跟他玩,他便也真成了没人理的躲着走的“小霸王”了。
既然没人跟他玩,他就自己找乐子。
往东家撇块石头碎个玻璃,听个响;撵着西家的鸡到处飞,下个蛋也找不到窝;大爷家的小狗被他偷偷扔到河里,看个落汤狗…
反正什么事损,他就干啥事,这当娘的还直夸:这孩子有能耐,总能干出一些别的孩子干不了的事。
村里老人说:三岁看到老呀,这个孩子算是毁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年的刁蛮小孩子也长成了一米八五的大个子。性情更加的暴戾,一言不和就拳头相向,竟是远近皆不敢招惹的一霸了。
话说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汉子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对于他的斑斑劣迹,近处的姑娘谁会看得上他。于是,嫁到外乡的大姐终究拗不过年迈的老母亲的哀求,托了媒人给他说了一门亲事。
这大汉子原本长相也是不错,高高的个子,浓眉大眼,乍一看确实相貌堂堂。姑娘人长得也白净秀气,大汉子一眼便是相中了。
既然是双方还算投了眼缘,这订婚的事便也提到了议程。
凡事都有个注定。一日有亲戚来姑娘家做客,恰巧这亲戚就是大汉子同村的。一听姑娘与大汉子之间的婚事,直把头摇得如拨浪鼓般:此事万万不可。
没有什么理由,女方坚决推掉了这门婚事。这大汉子一听便是暴跳如雷。
“真是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我从小到大还没受过如此的屈辱呢。你说不议婚了就不议婚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着了媒人继续说合,只可惜女方那边铁了心,不再理会。
大汉子便扬言:“你不让我痛快,我便是也不会让你们安宁。等着吧,看我不一窝端了你们…”
这人还真是恶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地步。那时恰炸药之类的爆炸品管束的还松懈,他也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十几公斤炸山的炸药来。
一股脑的塞到姑娘家的屋后点燃了,一声惊天动地山响,四间瓦房被炸倒了三间半。
幸亏那天姑娘全家都外出了,倒是没有伤到人。
但是,因为这事件影响恶劣,严重的危害公共安全,他被抓起来,判了八年有期徒刑。
八年的铁窗生涯,大汉子倒是学会了不少的技能。只是心中的仇恨更甚,不过学会了如何掩饰罢了。
一出狱他回到了家中,只可惜疼爱他的老父老母已经不堪打击,先后离世了。他倒真正的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了。
面对断壁残垣的凄凉,他心里恨意更深了。他恨村人的嫌弃与鄙夷,他觉得自己的今天都是他们造成的,他要报复。
从他出狱后,每天村人在场院里留着日常所用的柴垛都会在夕阳落山前离奇的着火。
村人便是叮叮哐哐,水桶脸盆的齐上阵,一番热火朝天的忙碌。
谁是纵火犯不言自明,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又没造成大的恶果,只能忍、忍、忍…
大汉子见无人跟他说一个不字,心中更加的得意起来。
这一得意就忘形,不自觉的就感觉这天下唯他独尊了。
他的一块地与隔壁孟村的地就一沟之隔。不知那天是孟村谁家的牛居然跨过了界限,啃了他地里的庄稼苗。
这可是捅了马蜂窝了。大汉子站在孟村的地头,手指点着孟村口,开始祖宗十八代的咒骂……
这一骂可不是一个小时半个小时,好家伙半晌不带喝水不带重样不带喘大气的,确实也是厉害呢。
原本,孟村的人对待这无赖也是采取不理不睬的战略。
可偏偏这几年村子里当年的一群黄发小童已然长成了十八九岁的一群毛头小子,朝气蓬勃血气方刚。
他们可是出生牛犊不怕虎,哪里会象父辈们般的忍气吞声。向来遵循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做事原则。
这大汉子仗着自己的身高马大的居然欺负到家门上来了。
几个小伙子一商量,这是:士可杀不可辱呀。既然欺负到家门来了,就给他个好看吧。
二话不说,出了村口直接就照着大汉子下了手。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这一个人抵挡八九个人呢。
须臾的时间,大汉子就被你一拳他一脚的放倒在地上,口鼻出血。这家伙哪里吃过这亏:“你们这些小子今天就仗着人多欺负我。等着,回头老子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嘿,这煮熟的鸭子—嘴硬,都被打倒在地了还不服,继续打…
直到后来他被打的趴在地上:“爷爷,爷爷,你们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你服了吗?还要我们不好过吗?”
“服…服了。你们是爷,我…我是孙子…孙子,再也不敢了…”
看他趴在地上如癞皮狗一样的求饶,一群小伙伴哈哈笑着扬长而去。
迷糊中不知是谁,把奄奄一息的大汉子拖进了一处看瓜人的瓜棚里,算是不至于被太阳晒死。
还是有村人给他嫁到镇上的姐姐带口信,姐姐及时赶到把他送到了医院,才算捡回来了一条命。
出院后,姐姐也是苦口婆心的规劝:“小弟呀,你都这么大人了,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你还是改了吧。你人又聪明也有手艺,咱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
“嗯,姐,我也是想明白了。以前都是我混蛋,我好好干活,从此洗心革面,认真做人。”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赶明儿让你姐夫给你找份工作。咱从头做起…”
还别说,这大汉子原本应当是属于那种心灵手巧之人。他在监狱里这几年还真没白待,居然学会了喷漆的手艺。
那当时在这十里八乡的还真是头一份。这喷漆的家具比传统的刷漆家具漆更匀更光亮好看,自然也卖的快些。
他居然也成了镇上家具厂的得力干将。被人一口一个师傅的叫着他心里也是无比的得意。
姐姐终究还是牵挂他的终身大事,毕竟他是他们家唯一的独苗呀。象他这样的找个小姑娘自然是不可能。
退而求其次的,找个离婚的或者寡妇应该还是可以。
恰巧离镇上二里地的张村有个寡妇,因为与原来的丈夫感情好,丈夫病逝后独自抚养着四岁的儿子。她发誓要把儿子抚养长大,即使结婚也是要招女婿上门,她是坚决不离开这张家的门。
大汉子说话这老家也是回不去了,这样的条件倒是也适合他。
请媒人牵线搭桥,双方彼此也还满意,就把被子搬一处,过起日子来。
这女方原来的丈夫家也是个大家族,兄弟都有六个,对于独自抚养遗孤的弟媳嫂子这些兄弟们是非常照顾。所以平常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不能说小康,倒也还算富裕。
初到一处生活,毕竟还是拿捏着,尽量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
可是,时间一久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两个人因为生活习惯,因为鸡零狗碎的小事,开始拌嘴开始吵架。
最可气的是,她这个四岁的儿子每到夜里必须要妈妈陪睡。陪睡还不算还必须要跟妈妈一个被窝。
这原本就是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和,可是有这个小障碍在,弥合还真是难。
这大汉子对这小家伙便是更没个好脸色。
四岁的孩子了,也是会看大人的脸色,谁喜欢他,谁讨厌他自然分得明明白白。
对于这个忽然在生活中出现的叔叔,他更是异常的排斥。他的妈妈才不要跟这个陌生的叔叔亲近呢……
这一日,两个人又因为一点琐事叨叨起来,忍了太久的怒火突然就攻了心。
他忍不住对女人动了手,看女人受了委屈捂着脸呆如木鸡的样子,他也是后悔了。刚刚想说一句软话,哄哄她。
这躲在一边有些害怕的小家伙看到妈妈被打,居然象暴怒的小狮子般突然的冲过来:“你是个坏人,敢打我妈妈。你个大坏蛋,从我家滚出去…”
大汉子面对这又踢又咬的小家伙,火气更旺了:“我们之间的矛盾还不是因为你个小兔崽子。你还来劲了,看我不把你扔出去。”
“你是坏人,你是坏蛋,滚出我们家…”
小家伙虽然被大汉子抓着衣领举在头上,依然的不依不饶的骂着,挣扎着。
“你闭嘴,再不闭嘴真把你扔了…”
说话间,手上一用力,真的就把孩子从自家院墙内抛了出去。
“啊…”没有任何准备的母亲,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只有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疯了一样的冲出家门。
可是,晚了,晚了,可怜的孩子都没来得及喊一句“救命”或者“妈妈”什么的,头就摔在水泥的路上,如一朵血色的花朵飞溅,到处是血,是血…
可怜的母亲,看到儿子的惨状,泪都没来得及流出来,就一下仆倒在地晕死过去。
这原本一大家子的人,一听得这样的惨事,愤怒的火一下燎原了。上百口人一下向现场蜂拥而来。
拳头、巴掌,棍棒如雨点样落在大汉子的身上,众人不停的撕扯着他,抓挠着他,像是要把他吃掉,即使是吃掉也是不解心头之恨呀。
大汉子倒下了,被众人踩在了尘埃里,再也没有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