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转到2014年。
此时,柯洁还没有夺得任何一座世界冠军奖杯,此时的中国围棋统治者是时越,而朴廷桓是此时的韩国第一人。
作为复杂度最高的棋类游戏之一,此时此刻,还有没有哪个围棋AI能够在围棋上挑战职业棋手。纵然有的围棋AI已经能与业余选手一争高下,但是面对职业棋手这些人类中顶尖级别的围棋选手,它们依然一败涂地。哪怕到了第二年(2015年)的11月,在首届美林谷杯世界计算机围棋锦标赛上夺冠的“石子旋风”依然在被连笑让6子之后才险险地获得了一局胜利。
这年(2014年)8月底9月初,樊麾——一个旅居欧洲的职业棋手——收到了Deepmind公司的邀请,该公司想要樊麾去帮助他们测试他们的新围棋AI。樊麾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次年,也就是2015年的10月份,樊麾与这个新的围棋AI——AlphaGo,进行了五局比赛。零比五,樊麾被AlphaGo零封。这个战胜樊麾的版本后来被称为AlphaGo Fan,也许是为了纪念樊麾的贡献,谁知道呢。
新闻和棋谱很快放了出来。围棋界一片震惊,因为这是人类历史上AI第一次击败围棋职业棋手。不过这种震惊也是有限度的,因为樊麾并不是顶尖棋手,聂卫平直接表示不认识樊麾。许多处于一流层次的职业棋手在看过棋谱之后也表示,棋谱的质量并没有达到顶尖级别。人们对AlphaGo的怀疑依然存在。
客观地讲,此时的AlphaGo可能确实不具备超人类的实力,不过事实如何已无从考证。
踌躇满志的Deepmind向李世石发出了邀请,希望能与他进行一次人机对决。李世石,这个名字在围棋界如雷贯耳,他是在二十一世纪第一个十年里统治着当时的围棋界,并且获得过14个世界冠军。作为对照,截止至2019年6月,柯洁只获得过7个世界冠军,堪堪达到前者的一半。尽管2015年时李世石已经不在他的巅峰,但是当时柯洁还没有完全成为领军人物,由于李世石的名望,由他来做这个人机大战的主角应当说是合适的。
李世石答应了这个请求。这次与他对战的AlphaGo版本后来被称为AlphaGo Lee。
在赛前预测上,人们观点不一。围棋界的人认为,机器在围棋上超越人类的一刻还没有来得那么快,而从事人工智能的人更多地持相反的观点。这完全可以理解,这些判断都是出于他们自身的知识结构,并不是说哪一方就是愚昧的。
2016年3月,第一次举世瞩目的围棋人机大战拉开帷幕。对于国际象棋来说,类似的记忆发生在1997年深蓝战胜卡斯帕罗夫,而对于围棋,这次人机大战会成为机器正式超越人类的标志吗?
第一局,李世石执黑,很快布下了错小目,而AlphaGo Lee以二连星相应。黑5外挂后,黑7是不同寻常的一步,像是歪了一路的中国流(中国流是下在C11),这在以往的人类棋谱中极其罕见。李世石似乎有备而来。
也许在李世石看来,围棋AI必定要学习以往的许多优秀人类棋谱,并且在此基础上有所深入。所以想要获胜,他应该下出不同寻常的布局,至少不是已有的人类棋谱上常见的。
这个布局不一定就高效,毕竟还只是新想出来的,而中国流已经经过了大量的研究,漏洞应该比这个少。AlphaGo Lee不为所动,右上高挂,而李世石二间高夹。随后白10托角,这在以往被认为是不好的招法,因为黑高夹一子恰好妨碍白开拆,不过在后来的开源AI——LeelaZero(229号权重)看来,托角和村正妖刀的起手式大飞罩两种招法相差不多。
李喆在他公众号的文章【火线速递】——李世石的策略与AlphaGo的弱点中表示,白10是让怪异的黑7变得低效的好手段。在我的理解里,正是白10让后来的白102得以存在,而这白102恰恰是人们争论不休的地方。
后来的进程人类判断不一,有人说白棋一直控制着局面,也有人说黑棋逐渐占据了主动。白80中间自补一手,有人说这是大缓手,非常没有进取心,黑81由此抢到了左下的双飞燕。
此时此刻人类内部的判断再次出现了两极分化,有人说黑棋抢到双飞燕已经占优,也有人说白棋已经判断自己要赢,所以下出了缓手。而在后来的弈客鹰眼看来,此时白棋胜率已经高达96.9%!
黑81双飞燕(双飞燕是对星位两边都挂角的一个围棋术语,历史上被认为十分严厉)是一个小故事的开始,面对双飞燕,白棋选择了一个局部有所亏损的定型。左下定型完毕后,黑棋将中央大空全部围上,而白棋获得了宝贵的先手(这很重要!!!)。
然后再经过一系列的交换,最后白102点进黑空内。
黑棋没有办法全歼来犯之敌,注定要损失不少实地。关于白102,人们又一次众说纷纭。有人说白棋觉得自己形势不利,所以放出胜负手,凶狠地点入黑空,力图将黑空洗劫一空,一争胜负;有人说在白棋看来,白102只不过是它本来的权利罢了,之前选择亏损的定型就是为了取得先手兑现这一权利,在它看来左下的亏损和白102一抵消,白棋还是要赢。
如果是后一种情况正确,这意味着什么?这就好像AlphaGo Lee已经判断自己要赢,然后不惜牺牲局部利益,也要抢得先手四处定型收官,快速缩小棋盘。这之前也有顶尖人类棋手这么做过。
此处定型完毕,白棋获利巨大,随后左上尖三三补掉了小飞守角的最后隐患,又是巨大。往后各处的定型中,还有人认为李世石再次有所亏损,从而才输掉这盘棋。由于我围棋水平有限,所以对这个观点正确与否不作详细的探讨,但是后来所有的AI都认为此时白棋已经必胜。
知乎上围棋版块的优秀答主高飞龙感慨说,判断自己要赢然后迅速收兵定型,在人类棋谱中也有,但是能做到如此之早就知道自己要赢的例子还真不多,可能就吴清源、李昌镐这样做的多一些。
后面的进程已经无关胜负,下至白186,李世石投子。
这是计算机第一次战胜顶尖围棋职业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