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来说,过年已经成了一个记忆里的符号,人们的生活步伐越来越快,生活也越来越富裕便捷,儿时从腊月八空气中就开始洋溢着年味到现在大年三十晚上看着春晚感到的却只是盛宴狂欢下的孤单。这两年工作比较忙,春节都没回家,今年休假回家,在腊月初六这天,经过16小时的火车,从灰蒙蒙的武汉一路向北,跨过四川盆地和秦岭山脉,我又回到了黄土高原上,被埋没在大山深处的村落,这里是我的老家,也是我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到了村口,一切还是那个样子,放眼望去看到的也只是贫瘠的山头和一道道的梯田。村口有两三个小孩在垃圾堆旁放炮仗,青梗的脸上挂着鼻涕,但依然笑得很开心,像极了前些年的我们。
走到家门口,门并未上锁,大概是母亲知道我今日要来,穿过外院,地上堆放着一些党参和当归,用塑料布遮住着,走进院子,只看见姥爷正坐在自己做的小凳子上拣着豌豆,抬头看到我来了,笑着起身为我拿下书包,和我一起将行李拿进屋子里去,跟我解释父母这会去集市买几件新物件过年,我搬出了凳子,坐在姥爷旁边,一边帮忙干活一边在院子里闲聊起来。
我问起他以前怎么过年时,他跟我开始聊起来:
“以前啊,扫一扫,拜一拜,走一走,闹一闹,这个年呀,就算过完了”!
姥爷一边和我拣着豌豆,一边笑着说话,安静惬意的享受这冬日下的丝丝暖意,太阳洒下的一缕金色躺在他的侧脸,分外安然。
我开始搭茬,“这年,过不过就是这样,到三十晚上吃饱醒来就过了一年,吃饱醒来也又是一天,您觉得呢”,说完顺手掏出手机快速的打开微博刷着,这儿信号不好,网比较慢。
姥爷没有反驳我,而是继续缓缓说:“咱们说,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小年其实也是祭灶的日子。家里在这天都要摆祭台,放上糖,料豆,清水,秣草来祭灶,这个一般都是男人的活,咱们有个‘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说法”。
“以前咱们都是二十三过后到三十日中间挑一天来扫房,据村里那些老人家说呀,这个扫房子它也是有讲究的,以前呢,管这个叫除尘,也就是为了除灾辟邪,以前扫房要把床角旮旯里的灰都给扫出来,带铁啊、铜的这些金属的门把手什么的也都得擦一遍,屋里屋外整个打扫一遍”。
“不过,现在没有那么多讲究了,挑个时间把屋子里收拾一下就行,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好过年嘛”。
说着,姥爷把面前地上的小炉子风闸打开了,往炉子里添些煤块,接着给上面的茶罐添了些水,开始煮起茶来。
我笑着回应姥爷:“这么多规矩好麻烦啊,我在武汉这两年过年都是下个饺子就行,这年味啊,还是在咱们这些地方才浓一点”
姥爷咧嘴笑了,“这年味是变的越来越淡了,以前啊,一到腊月进已经准备过年了,以前都讲究的很呢,你得迎财神,接灶神,拜地神,贴门神,初一早上迎喜神,为了在这一年保平安,降吉祥。咱们这边对每一个神都有讲究的,每个神仙管的东西不一样呢”。听到这里,我心里想着,这些神灵,自然是各有各的讲究的,不然千篇一律那怎么区分呢,不过我还是跟姥爷继续聊着:“都有什么讲究啊”!
姥爷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茶,跟我说:“咱们讲究的灶神,门神,财神是民间最具有代表性的三个俗神,至于为什么说是三个俗神,主要是因为这三个神一直都是上到王侯将相下到普通百姓都一样的祭拜他们。腊月二十三这天来祭灶,也叫送灶,灶神在民间传说中是火神祝融,二十三送走灶神上天给玉皇大帝汇报,三十晚上再接灶,把灶王爷接回来。民间有名的灶王对‘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就是送灶,接灶的这个。说到门神和财神,贴门神都是腊月三十贴的,主要还是贴四个人,神荼、郁垒这是一对,秦琼秦叔宝、尉迟恭尉迟敬德这是另一对门神,不过咱们这边主要还是以秦琼敬德为主,不是你们从小就说“秦琼敬德,把门厉害”嘛。接财神以前都是在正月初四这天,传说这天是财神的生日,但是咱们现在也没有这个说法了,现在大家也只是在腊月三十这天家里贴个财神,都对这个本着能省就省,所以说也就越过越没有意思了”。
我又问他:“那这个迎喜神呢?”我实在是对这个好奇的紧。
姥爷继续说:“迎喜神在山东,河南那边也叫迎喜节,一般是在正月初五,我们这边一般都是在正月初一的早上。以前三十晚上人都不睡觉,等着一过了晚上十二点就赶忙去山神庙抢头香,初一早上一大早牵着骡子,或者套上马车去烧个香,放个鞭炮来迎喜神”。
我问姥爷:“那每年还会闹一闹呢,都闹什么呀?”
姥爷笑着问我说:“你说咱们每年正月初九以后会干什么呀?”
这个问题问的我有点懵,我说:“初九晚上回去山神庙烧香,到初九就有秧歌了。好像说初九是说玉皇大帝生日,也叫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天公生是吗,我记得以前在书上看过”。
姥爷说:“对,有这么个说法,以前这天晚上家家户户有个祭天的传统的,后来咱们也就没有这个了,初九晚上开始闹秧歌了,咱们初九晚上不是唱秧歌有个串庄(初九晚上唱秧歌,首先要耍着龙灯,舞着狮子在整个庄子里走一圈,最后到一个特定的舞台,管这个叫串庄)吗,从初九一直闹到十五晚上秧歌就结束了。正月十五上元节,闹元宵,扮社火,也是秧歌最后一天,这整个就是老人家说的闹一闹”。
“闹完元宵这个年就算过完了,人就该干什么干什么,所以说,这个年啊,就是扫一下,拜一下,走一下,闹一下也就完了,现在来说是更加简单了,三十晚上吃顿饺子,看个晚会,正月里走走亲戚,串串门,其实初五一过也就没有人拜年了,不过现在还有秧歌,这个也快被晚会给取代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听秧歌喽”。
姥爷说完把拣好的一把豌豆放到我的手里,拿起煤夹子给炉子添了点煤,跟我念叨着,:“唉这些个规矩你听听就好,这些都没用,关键是你今年回来了,这一家人齐了,那就是过年,没有这些新物件腊肉馍馍都行,你来了过年就人齐了。我去给你拿点橘子你尝尝,前几天你姨娘去集市买的”说完后起身去屋子里了,我又拿出了手机,看看了时间又收回去了,村头的炮仗声还在稀稀拉拉的响着,父母也应该快回来了,炉子上茶罐里的茶跳动着,似乎着急出来想看看外面在干什么。
今日这明媚但又不晒的太阳,莫名让人感到很温暖,也突然间有了小时候感受到的那种年味,想吃肉,想放炮,小时候欢乐的来源在本质上和现在一样,小时候过年也是爸爸打工回来的时候,一家人齐整了,那就是过年,无关风俗,风俗或许只是点缀,团圆或许才是核心。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这就是过年。
逝去的传统已然不在,往后的年味或许更淡,只是,过年团圆对很多人来说变成一种奢求,更别说那些风俗了。这些年,儿时的年味很淡很淡,让团圆成为了过年的核心,我想,现在说的年味或许就是教人团圆吧。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部分自己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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