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寻凉
文|巴陇锋
（首发于《西安晚报》2022年7月29日第八版）
当世界多地惊现历史极值热天，火炉城市西安酷暑难当时，入秦岭避暑便理所当然。
目标秦岭南麓深山更深处，走国道。之前常高速去陕南，都是穿越而非翻越秦岭，饕餮了几多风光，这次终得机会翻秦岭，太欣幸了。
下午出发，太阳像个大火球戳在中天，阳光如解剖刀般犀利，似能闪瞎人眼，也似要划拉燃爆古城里的所有物什；城市街区空旷寂寥，花草树木行人一律蔫儿着，空调流出的水绘出小溪……大伙难掩逃离欣喜，沿210国道驶入沣峪口。霎时，中华父亲山以满满的绿接纳了我们，左青山右翠岭、前碧峰后绿梁，这些绿意丰沛的人间草木，分分钟焕发了游人的生机。那绿翡翠般的重峦叠嶂，都绣在不时流下瀑布来的巨石上；路就镶嵌在这石头和翡翠上，与沣河如影随形，忽左忽右；车像青虫，攀爬在秦岭褶皱中，河道里睡满各形各异白石，向游人做着鬼脸。经鸡娃子后，车朝巅峰进发，四点多到达中国地理南北分界——秦岭顶。路西，二面体墙上黑底金字、标识赫然，北面从左到右狂草着“黄河水系”，南面自右到左是行书“长江水系”。这一区隔非同小可，“南米北面”“南船北马”“南涝北旱”“南柔北刚”等皆本于此。路东，两丈多高的台阶上有观景亭台。人车混杂，体感微凉，大家流连光景后，下行驶入“南方”。
不久，即到半山上的陕南北大门广货街镇。小雨淅沥，烟雨青山恍入仙境，竟犯贱地生出凄清孤寂来。我们入住秦岭峡谷乐园，被告知这里距西安钟楼68公里。秦岭滑雪场负责人自豪地说：北京冬奥会有1金1铜、冬残奥会有11金8银11铜，为本基地驻训过的运动员斩获。绝佳的环境、骄人的成绩，使得“冠军基地”名至实归。空山新雨，游人漫步、荡秋天，与青山对坐，在流水潺潺的玻璃茶座上品茗、谈天、歌唱、跳舞，至深夜方歇。
次日，大雨帘锁着群山和峪口，穿夹衣还冷。我们冒雨参观大蒿沟民宿，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但青山绿水胜过金银，其房价秒杀闹市的五星级。烟雨空濛，茂林修竹亦幻亦真，绿都之誉确非浪得虚名，除路、河、房屋外，尽皆绿色。别处是建房后广植花木，到此则反，要盖房舍，非砍树整地不可。可这傲娇的绿，绝非天工造就，而是生态文明的巨擘谋划而成。
万绿丛中一点“红”。大雨如泼、洵河呜咽，为英雄泣。众人赴江口回族镇，涉水拾陡峭石阶而上，瞻仰烈士陵园。碑前，我们肃立、握拳、宣誓；墓园，大家一一绕行、收伞脱帽鞠躬、默哀、再鞠躬……展览厅，大伙儿听红色故事，得知毛楚雄不满十九就被敌人活埋，有人泪目。所幸，烈士长眠地，新搬迁社区的14栋白色大楼森然肃立，时刻告慰着英灵；配套引进的社区工厂，则不惟实现就业致富目的，且达于世界领先水平。
山啊，连绵的大山一座挨着一座，像奔腾的绿象徜徉在天际；雨呀，瓢泼大雨一忽儿连着一忽儿，如青白色珠帘氤氲着碧翠山川；绿哇，一块摞着一块儿，似巧夺天工的仙界叠翠，不时腾起翻滚的雾岚，诉说着生命的充盈和活力。除了黑色晶亮的路和翻着浪花的河，就剩这广漠的绿，突然出现的枯树、花果、村庄，则成为这绿底上的花朵。不觉天放晴，奇冷，无人机将国道拍出长蛇效果，我们便是蛇身上小蚂蚁体内的生灵。逶迤山行百公里，辗转到达秦岭“园中园”。
山中岁月稀，夜香入梦来。大家感受秦岭小镇的昏与晨，与飞瀑流泉为伴，和奇花异鸟作友，在秦岭心脏打鼾，同大地绿肺共振，洗尘洗肺洗心，俯仰天地、审视内心，体味真意。
寻凉光景促，忽掩踏归程。凝视带露的夜来香，俯览葱嫩的朱鹮栖息地稻田，我不禁大吸几口气。
咦，能不忆“南方”！
（完）
2022年7月25日改定于西安兴庆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