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维诺曾说过:“经典是那些你经常听人家说“我正在重读……”而不是“我正在读……”的书。”《媒介研究经典文本解读》书里,每一部提到的文章都能称之为“经典”,需要细细品味,细细思考。十三篇文章,十三位作者,五个学派,不同时期的研究成果,全书规模不算宏大,读起来却并不容易。在上一个两周内,我将全书看完,但是其中蕴含的理论和思想,却并没有那么容易理解,所以我就本书第一章的第二个部分,赫佐格的《论借来的体验》进行解读,提供感悟。
1. 首先作者对赫佐格是否是“使用与满足”的先驱表示怀疑与思考。他的观点是《论借来的体验》是早期“倾听观众”研究的典范,即询问听众、让他们汇报自己从媒介中获取了什么,但是在赫佐格笔下的听众,呈现出羸弱、受无意识动机驱使,兼沉醉于虚假有害“满足感”的形象,即是“被动的受众”。而在后面的“使用与满足”研究中,受众是“主动的受众”,他的思想、信念和行为不会为媒体所控制,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并根据自身需要将媒介作为社会公器、思想的资源库加以利用。这就是作者认为赫佐格不应该算作“使用与满足”的研究者,认为大部分人都误解了他的著作。
而我认为赫佐格或许并不能成为“使用与满足”的研究者,但是可以称得上是“使用与满足”的先驱。因为赫佐格可以说是历史上上第一个在著作上体现,从受众的角度出发,从他们的视角看广播剧、肥皂剧,分析媒介内容。同时采取了焦点小组访谈,并未对肥皂剧本身进行内容分析,体现了研究者对受众的尊重。这和“使用与满足”的最根本的受众理论,殊途同归。
然后作者认为《论借来的体验》可以被归入法兰克福学派。第一,分析方法:该论文应用法兰克福学派的宏观分析方法来考察个体微观世界。她将分析者处于“俯瞰”的位置,从上帝视角,量化听众对象。第二,批判理论:该论文通过对真实读者的案例研究,完善了法兰克福学派关于消费主义文化如何折磨、欺骗受众的观念。她将肥皂剧迷视为沙发土豆,而消费主义就是侵略者。但是从目录来看,作者们又把《论借来的体验》归为哥伦比亚学派,究其原因,赫佐格的研究是基于现象的经验研究,从根本上来说,属于哥伦比亚学派。
2. 作者归纳了赫佐格《论借来的体验》的主要贡献。第一,发掘出肥皂剧快感的主要来源:“先受困,后解脱。”她举出三个例子来强调这一主题:一位居住在小镇上的哲学家经常陷入“先受困,后解脱”的状况;一对新婚夫妇“将陷入某种困境......但他们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一位单身母亲“把一切安排妥当,有些事将会发生”。这种程序化属性,在当今仍然适用。就像电视剧一样,主角前期通常会遇见各种困境挫折,被欺凌、被PUA、被打压等等,后期主角就会变得逐步强大,可能会报复以前欺压过他的人,打脸各种看不起她的人。这种模式在现在的电视剧、小说和电影等等都很常见。究其原因,正是因为人们喜欢这种模式,会跟随主角的处境、心境变化而变化,导致后期有很大的“快感”产生。
然后赫佐格提出,广播剧对听众意味着什么?也即,“先受困,后解脱”的模式满足了听众的哪些需求?总结了三种满足类型:情感释放、以理想方式看待自身困境、提供适应现状的观念和方法。第一,情感释放:以感情释放和刺激为主要吸引力,广播剧的具体内容只是触发感情的扳机。例如现在的各种节目,无论是电视剧、电影,甚至是综艺,都有感情内核在其中,这是吸引观众的重要东西,观众会随着剧情变化,一起哭一起笑。第二,以理想方式看待自身困境:强调“替代现实”机制发生作用,指听众直接将自己代入剧中的角色和情节,打破了故事与现实的区隔。听众往往会沉浸在电视剧编织的梦境中,常常因对现实的不满而沉浸其中,例如以剧中的成功弥补现实的失败,沉溺与剧里展示的美好时光。第三,提供适应现状的观念和方法:指广播剧为听众的现实生活提供了指导和建议。例如,某些电视剧提到的积极面对生活、面对猥琐男大胆出手、坚决反对校园暴力等等,在一定程度上,都影响了观众的价值观和行为产生。
其中赫佐格的理论研究方法:将经验研究和精神分析相结合。综合运用经验研究数据和量化研究方法,以客观数据和实验结果支撑观点。赫佐格的主要论证都遵循质化的精神分析范式,但其行文中也不乏访谈数据支撑和量化方法的自如运用。《论借来的体验》多处运用访谈资料的统计结果来推演结论,例如用“50 % 的受访对象承认自己在收听广播剧时“非常兴奋”来说明广播剧的“情感释放”满足模式。
3. 最后作者总结了赫佐格的后续研究及其影响。赫佐格在发表《论借来的体验》之后,还开展了一项针对广播肥皂剧听众的后续研究。形成了《我们对日间肥皂剧听众究竟了解些什么?》这一论文采用全国性的抽样调查,想要证明听众比非听众更自闭,受教育程度更低,更容易产生挫败感与焦虑感。但是作者提出经过调查分析之后,这个假设完全不正确。听众与非听众并无两样。随后作者指出,这可能是因为研究方法的差异,采用了实证主义量化方法后,证明了上面结论的正确性。
作者指出赫佐格对研究方法的选择远比具体的分析过程更加意义深远,可以将《论借来的体验》视为批判民族志的先驱。确实如此,赫佐格擅于用不同视角看待不同的事情,开创性的采用焦点小组访谈法,将经验研究和精神分析相结合等等,都为后世研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生僻名词解释:①“使用与满足”:此前的研究效果主要是从传播者或传媒的角度出发,考察传媒是否达到了预期目的或者对受众产生了什么影响,而“使用与满足”研究则是从受众角度出发,通过分析受众的媒介接触动机以及这些接触满足了他们的什么需求,来考察大众传播给人们带来的心理和行为上的效用。
②经验研究:经验研究,亦称“应用研究”。是指相对理论研究、纯理论研究而言。以理论社会学为依据,着重研究社会生活中的实际问题。既不像理论研究那样侧重于理论原理的探讨,又不像政府职能部门那样着重于当前政策的研究和改进,而是着眼于社会学在现实生活中的运用。任务是制定人们生活的目标,研究人们如何才能达到这种社会理想。
③精神分析:精神分析学说由奥地利精神病医生弗洛伊德创立。弗洛伊德认为,人的心理包含着两个主要的部分,即意识和无意识。意识是能够觉察得到的心理活动,无意识则包含人的本能冲动及出生后被压抑的人的欲望。这种欲望因为社会行为规范不允许满足,而被压抑到内心深处,意识不能将其唤起。它不同于觉察不到的通常意义上的无意识,为区别其间,后来经常将其叫做潜意识。
④实证主义量化方法:实证研究是通过观察获取经验,再将经验归纳为理论。
⑤批判民族志:批判民族志不是一种理论,而是一种观点,定性研究人员可以据此提出问题并促进行动。其目的是将文化成员从不利于他们、也不利于他们创造的意识形态中解放出来——这是批判理论中的一个重要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