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遇到前男友更尴尬的是什么？

    是遇到前夫。

    摘自林彤的blog《下成雨却舍不得淋湿你》

Part1，变成风也不敢和你相遇

林彤背井离乡来到H市打拼已有五年，成为公关部副总的第一天跟随Boss去应酬，就遇到了董学辉，看到他进门与Boss寒暄握手那一刻，她就仿佛是画皮的妖怪被镜子照出原型，上天就是这么爱开玩笑，你越是春风得意准保会让你马上摔上重重的一跤。

要说也没什么，董学辉不过就是她的前任。

前任是好听的说法，他是她的前夫。

既然是画皮的妖怪，也要对得起这五年的努力，不能让这皮白画了，她微笑递出指尖与董学辉握手，微微弯腰颔首，眉眼间都是真诚笑意：“董总您好。”

董学辉调任总部不久，今天是帮董事长挡酒来的，他也万万没想到会遇到林彤，他们离婚后她就离开了S市，他们没有孩子，无牵无绊，离婚后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他曾在某个深夜宿醉后给她打过电话发现已经是空号，男人总是现实的，既然成为空号，就算了，何况他清醒时也不敢面对她。没想到她竟然是来H市了。这时候他男人的劣根性默默滋长，心中揣度林彤是否是为那一场情伤孤身远走。

董学辉第一眼看到林彤就发现了她的变化，她头发剪短了，有种英气的美丽，穿了一件白色裹身裙，这样性感的衣服她以前绝对不好意思穿的。当然这种变化也不只是外貌上的，是一种气质，她身上有了一种事业女性的锐气，不再如同往昔那样温柔沉默。

在他印象中，林彤总是一个沉默着的人，沉默的对他好，沉默的容忍，沉默的失望绝望，他和她吵架都吵不起来，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受到的冷暴力更多。

林彤此时倒是趋于淡定了，她来晋成实业别的没有学会，酒喝得尤其好，否则Boss也不会钦点她今晚陪同，这一晚她笑语嫣然、推杯换盏，灌倒了四五个男人，当然她也是不好受的，平时也许无碍，都说喝酒要看心情，心情不好喝点就多，何况她今晚真的没少喝。

值得高兴的是，董学辉已经被她喝废了去洗手间吐去了。林彤心中觉得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也许下堂妇的怨气都比较重吧，哪怕是她这种通情达理擅长给伤害自己的人找借口的回避型人格。

董学辉觉得自己喝的肝都疼了，他酒量一般，当年的林彤更一般，喝点红酒都能醉倒，没想到如今竟然是酒场上的女中豪杰了。她有些针对他，经常给他敬酒，董学辉不愿让两个人都难堪，只能一杯杯的喝，后来董事长都看不过去了甚至帮他喝了一杯，林彤才算是放过他。他心里想，这姑娘真傻，如果他欠她的能够用酒还，他今天就是喝个半死也没什么，可是自古人情最难还。这么想着他觉得林彤还是以前的林彤，单纯的很。

董学辉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被人吐了一脸的烟圈，林彤刚补了妆，烈焰红唇，白裙摇曳，纤纤素指间夹着一根女士香烟，这一刻这根烟都是轻佻性感的，她五官并不特别好看，清秀而已，眼睛却特别漂亮，他当年与她相亲就是爱上了那双永远溢满光亮的眼眸。此刻她就睨着他，笑的不怀好意。

“董学辉你怎么有皱纹了？”

林彤歪着头气他，其实他还是以前那张好看的正义脸，帅的不得了，眼角那道细纹更填成熟的魅力，何况他此刻战衣在身，西装革履，袖扣金闪闪，连领带都在灯光下显出了金钱堆砌的讲究。

林彤承认，自己就是栽在了颜控的肤浅错误上，当然她一直不准备改正。分开多年，她再想起他的脸，还是能够产生欲望，那是独一无二的荷尔蒙，爱情，不就是荷尔蒙作用吗？

董学辉稍稍后退一步，保持了成年人的社交礼仪的距离。

“林彤，我们在这里叙旧不合适吧。”

林彤又吸了一口烟，点点头认同男厕所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两人默契的一前一后隔了一段时间先后返回包间。

饭局结束后，Boss屈尊先让司机送她回家，她下车后与Boss挥手道别，等车走远她也没有上楼，没多久一辆英菲尼迪停在她面前，林彤坐进副驾驶指挥董学辉：“这里不让停车，往那边开。”

两人停好车，在小区的花坛坐下了。夏日夜晚很凉快，又是一个繁星满天的好情境，真适合追忆往昔，林彤嘲讽的想。

董学辉没有自恋到认为林彤会让他上楼和他互诉衷情，她能够与他这样说说话他挺知足。

“为什么跟过来？”林彤单刀直入问他。

没等他回答，她又问：“觉得我会带我老板上楼？”

董学辉摇头，看她笑一笑：“我没有这样想，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爱到痴狂的女人，无爱不欢，轴的可怕。很多男人招惹不起这样的女人，得不到什么好处，最后都给扒一层皮，现出丑陋原型，在她的爱面前不忍直视自己的猥琐。

林彤听到他这么说倒是沉默了，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他们相遇那天也是这样，繁星盛夏，举世无双的好年华。

Part2，不完美的所有美丽

他们的相遇远没有那么浪漫，只是记忆久远模糊，添上了一层雾气，让人觉得美好，忍不住叹息。

董学辉出国留学回来创业历经几番波折，最后走了门路去了一家实业公司从基层做起，那时候林彤的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主任，看中了他的能力学历，便安排他们相亲。

他碍于面子答应了，毕竟是主任的女儿，不是主任拐弯抹角的亲戚。

他们在一家西餐厅见面，林彤很清晰的记得他那天穿了一件白衬衫，她听母亲的话到的晚一些，一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他。他气质严肃，五官硬朗，白衬衫倒是显得他柔和了一些。

董学辉话不多，但是也不会冷场，林彤已经被白衬衫和那张脸迷得七荤八素，她虽然没有出国留学，但好歹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学府毕业，而且平时副业写作，倒也算和他谈的投机。

吃过饭后林彤问他要不要一起看电影，董学辉惊讶了一下，笑着说好。

林彤后来在一个情感作家娃娃的书中看到一句话，女孩儿要记住，一次主动，终身被动。她就是暴露的太早，以至于后来的日子在感情上永远低他一等。她没有后悔爱过他，她后悔她用错了爱的方式，其实爱有很多技巧，可惜那时年少无知又偏执矫情，让后来的时光充满了求而不得的苦涩。

他们恋爱三个月后就结婚，两个人都觉得这恋爱没有什么可谈的了，一个帅一个省心，各取所需，头脑一热进入了婚姻的坟墓。

林彤在婚后才明白，她并不能靠着对董学辉的那张脸维持对婚姻与生活的热情。而董学辉在事业的上升期为爬的不够高不够快而咬牙苦撑，一边又要应付妻子沉默的委屈，她不会问他衬衫上是谁的口红，不会问他为什么这么晚回家，不会在他忘记结婚纪念日的时候与他吵架，她只是越来越沉默，其实林彤是一个心里面特别有闷主意的人，他们婚前磨合的不够，董学辉拿她这种冷暴力很没辙。

这种尴尬的婚姻生活在林彤怀孕后有所缓和，那段时间董学辉尽量早回家，有时候回来早还会给她做饭，她笑容多了一些，他也为此而开心，其实他是在乎她的，她是他的妻子， 他从没有外心。

然而这个孩子与他们的缘分很短，孩子两个月的时候自然流产，那时候他在成都出差，调研结束回来的时候她小月子都做完了，董学辉生气于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告诉他，而她问了他一句话：“我告诉你，你会回来吗？”

董学辉沉默了，那是他刚刚升职管理层的关键时期，有了调研同业机会，正准备回来后带领团队研发新产品大展手脚，他也问自己他会回来吗？他没有得到答案。但是这迟疑本就是罪过，是坐实了他不值得她爱情的罪证。

那个孩子成为了横亘在他们之间一根刺，只要靠近彼此就会被这根刺扎到。她依旧是那个为他洗手烹汤、洗衣做饭的好妻子，依旧会让他衣着光鲜、没有褶皱的出现在职场，依旧会在他忘记父母生日的时候代他尽孝，依然会在家里亮一盏灯，无论多晚。

可是董学辉心里清楚，他们如今的舍不得终究要舍得，因为他求的是一份稳定的婚姻，一个省心的妻子，而林彤在计较的是他的心中是否有她，只是她而已，全世界只是她。

林彤对他说分手的那天晚上，他很难过，那种感觉无法言说。有愧疚，有不舍，有失落，也有隐隐的庆幸，好聚好散，让她少受一些伤吧。她要的不多，只是要的太纯粹，他在年少时也许还曾有过爱情，到了三十岁他早忘记那是个什么东西了。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却终究是两败俱伤，都败给了心中的爱情，败给了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他们都用自认为完美无缺的相处方式，让彼此伤痕累累。他们其实都不愿放手，而拥抱让伤口更痛。

董学辉刚离婚的那段日子经常在宿醉中想起她，想起她永远带着爱意的眼神，想起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想起她的失落寂寞，想起她用无奈的语气问他：“我告诉你，你会回来吗？”

他在黑夜中醉的流了眼泪，对着另一半空着的床说：“我会回来的小彤，你会回来吗？”

她的枕头没有拿走，他一直依旧摆在自己枕头旁边，睡觉也会给她留出右边的位置。这个习惯他到现在都没有改变。离婚后他也相亲过，也遇到过一些女孩，大多都要比林彤更优秀出色，可是没有哪个比她更爱他。

他正经的交过一个女朋友，处了三年分手了，比他和林彤的婚姻都要长，可是远不比那段婚姻的回忆浓烈。他没有带女朋友回过家，他不愿意，即便以后结婚他也会买一个新的房子。他不愿意有人破坏仅属于他和林彤的那段回忆。

即便他是一个虚伪现实的男人，好在他有一个优点，念旧。他们虽是彼此的旧人，好歹曾经在柴米油盐中相视而笑过，珍惜过努力过，他曾经以为自己值得更好地，到后来他知道从纯粹感情角度，是林彤值得更好的。

林彤对他说离婚那天晚上，轮到他沉默着难过了，而她只是平静的收拾东西。走之前还吻了他的眉心，那是怜爱你的亲人才会吻的位置。他吻过几个女人，也被几个女人吻过，没有人曾带着疼惜亲吻他，何况是在她最难过的时候依旧不忘疼惜他。

林彤生生的将自己抽离了董学辉的世界，两个人都曾经亲密无间，分开无异于抽骨般的痛楚。林彤虽然是个矫情的文青，但她说离婚也想了很多现实的问题，谁都不愿意做一个离婚的女人，面对父母亲朋或者舆论的压力，面对自己经营失败婚姻的现实，面对自己真心付出换不来同等对待的无能，但是也只有去面对，虽然她选择了远走他乡，一方面为了不在父母身边被催促再婚，一方面她想让自己更快的忘记董学辉。

重逢的今天，他们都不得不承认，过去的一切，隔着雾气，还依旧清晰的在记忆角落，鲜活而美好，痛苦而真实。他们真的在命运的主宰中走过一段路，看过两载春夏更迭，岁月无声，他们都添了细纹，心中堡垒更加坚固，却在此刻看着彼此，想要为对方舔舐伤口。

董学辉问她：“小彤，你怎么学会抽烟了？”

林彤抱着手臂有些冷，裙子短有走光的风险，她拿包去挡一挡，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听说一种习惯能够代替另一种习惯。”

你曾是我的习惯，爱到习惯，爱成亲情。如若分离，怎能不神伤颓废，即便如我要强矫情，也需要承认，你虽是个现实冷酷的男人，却是我爱过的男人。林彤这样想。

董学辉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苦笑一下，笑的有些难看，他脱下西装盖在她腿上，问她：“能给我一根你的烟吗？”

她翻出来递给他，大卫杜夫，他就着她的打火机去点烟，他们一下子拉近距离，火光映衬下，他依旧长睫毛卷翘，唯独这点让他正义的帅气变得有些阴柔。她听到自己的心跳。

董学辉深吸一口，馥郁淡香，寂寞的味道，她的味道。

这一刻他心上堡垒轰然倒塌，他不敢看她，她也不敢看她，谁都没法面对彼此。

Part3，所以才能成为你的背影

两家公司的合作收尾时又聚到一起开了庆功宴，那时候他们已经能够如同相熟老友一样面对彼此了。

董学辉单独约她吃过饭，林彤找了借口推辞。他听闻自己公司的某高层正在追求她，她也有意与之进一步发展。他再这样不识时务就有些没意思了。

虽然他心里很不舒服。不是男人劣根性的不舒服，而是一种从心底深处想到他们在一起就会抓心挠肝的难受的不舒服。

林彤知道一个三十三岁的失婚女强人，几乎是婚姻市场上最滞销的，但是她单惯了，宁缺毋滥。只是最近她身体经常不舒服，有一天早上竟然突然晕倒，过了半天醒来又爬起来收拾收拾去上班。她也会想，就算自己死在家里面，都没有人知道。

家里催的紧，每天都有电话打来，林彤不胜其烦，也试着听一些意见，决定与秦宇相处看看，秦宇与她年纪、事业、学历各方面相当，况且人家一直没结过婚，不知道是怎么走眼了看上了她。

庆功宴那天，她是秦宇的女伴，两人穿同色系的礼服，远远看去，一对璧人。

林董走到在阳台躲酒的董学辉身边：“小董，你跟晋成实业的林副总什么关系？”

董学辉乐了：“您怎么看出来的？”

林董长的胖，笑起来眯眯眼，脸上没有多点儿褶子。

“不是看出来的，是感觉出来的。你俩凑一起气氛就不对。你们眼睛都没对视过。”

董学辉是他从分公司调过来的，他看重的就是这个人的果决和狠劲，他搞产品和管理都有一套，是个很精干的人，但是从何晋成合作的这段时间他都很不对劲，不是工作上的不对劲，只要脱离工作，他就会极其放不开，尤其在酒桌上，有时候还愣神。他看出些门道，忍不住问自己的部下。

“林彤，是我的前妻。”

这下林董惊讶了：“我以为初恋呢。我听说秦宇正追她呢，你小子不着急？”

董学辉摇摇头：“她如今单身，我有什么立场，我也不配。”

林董拍怕他的肩膀：“男人低头没什么丢人的，总比这样难受强。”

董学辉自己拿了一杯酒仰头喝了：“没用的，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放弃的时候，就没想过再回头。”

林董不同意的摇摇头：“你们啊，还是年少气盛。不就是都斗那股不甘心，那股气吗。”

董学辉沉默了，他怎么好意思斗，他不过是无法面对他曾经辜负她的事实。

林彤今晚没怎么喝酒也没怎么吃东西，她有些感冒，整个人都恹恹的，觉得酒店会场特别闷，便自己找阳台透气，没想到就遇到了靠着阳台抽烟的董学辉。他以前烟瘾很大，她不让多抽，他也差不多戒掉了。

林彤走过去不是，不走过去也不是，因为董学辉偏过头的时候已经看到她了，还冲她摆摆手示意她过去。

林彤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过去的好，毕竟依旧很尴尬，可是她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自己走了过去，等到她缓过神的时候他们相距半米，他伸手摸她的头：“你发烧了。”

他说这话时身上有浓重的烟味，不知道在这里抽了多久的烟。

林彤退后一步：“没事的，我晚上吃药了。”

董学辉把西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牵起她的手就走。她不愿在人前拉拉扯扯让彼此难堪，秦宇看到后追了出去，在他们上车前拦住了董学辉。

“学辉，林彤今晚是我的女伴。由我照顾就好。”

董学辉是个不爱显露脾气的人，都是闷着坏，可是此刻他就是很不高兴的模样，皱着眉，要皱成个川字了。

“她发烧了，你还让她穿这么薄的礼服！”

林彤此刻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经过，莫名有脚踏两只船的感觉。她本就晕的头更不清醒了。

秦宇关切的问她：“怎么没有告诉我！我带你去医院。”

林彤已经烧傻了，别人说什么是什么，她点头：“好。”

然后就跟着秦宇上了不远处他的车，董学辉一直在身后看着他们。

林彤曾经无数次在楼下目送他开车上班，她总是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终于有一天他也望着她的背影了，却没什么资格，顶多算个路人甲，董学辉苦笑一声，所有情绪的压抑在眉间心头。她曾经的心情该是更不好受吧。他那时候多对她解释，多给她一些信心，多为这段婚姻努力一些该多好，将心比心，他真不是个东西。

林彤打了点滴后回家倒头就睡，早上醒来舒服一些，周末不需要上班她却还是生物钟醒的。下楼看到那辆英菲尼迪，还有蜷在里面双眼熬得通红的董学辉。

他们对视了几秒钟，林彤沉默的走出了小区，董学辉再次隔着车窗去看她的背影，她没有梳洗打扮，没有带着那些刀枪不入的伪装，没有精致的妆容，美丽的衣衫。

但是他觉得她就是她，她无论化妆与否，都能够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倔强的女孩重合，他一度以为他们的重逢是因为她变得更优秀而让人心生遐想。

可是他在无数个梦里，拥抱的都是从前的她，从前那个眼中有话语的女孩，会写诗给他的女孩，这辈子与他牵绊最深的女孩，这重逢不就是冥冥中的注定吗，他经常这样暗示自己妄图得到勇气。

买早餐的时候林彤多要了一人份。

她回来的时候董学辉已经下车等在楼门口，一脸的欲言又止，看着很好笑，林彤佩服自己此刻想着的竟然是好笑，看来心理承受能力有所增强。

“你还没吃早餐吧？一起吃？”

董学辉心想着你明知道我等了一晚上，还是乖乖答：“好，那麻烦你了。”

踏入她家时他有些紧张，她家没有男士拖鞋，她准许他穿着鞋进屋。

早餐是包子小米粥，还有一叠咸菜，最普通的，加起来才花了七块钱，董学辉想起以前她连早餐都会给他做菜，原来没有他的时候她是没有那么讲究的，曾经是因为疼他罢了，想到这心里又是一紧，重逢后他就跟得了心脏病似的总是心里一紧一紧的。

吃完饭林彤没有着急收拾，而是平静的看着他：“学辉，我们谈谈吧。”

他放下碗筷：“好。”

林彤素面朝天，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一个并不甚美丽的女人，她胜在比别的女人更爱他，虽然后来她自愿放弃这种优势，因为太累了，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她终究更爱自己一些。

“你昨晚等在楼下是为什么？”

董学辉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我不知道。我心里难受。”

林彤在一阵惊喜中又泛起苦涩的感觉，他这个时候才知道难受，才能体味林彤当时的心境吗，时光不等人，何况他们早都各奔东西。

董学辉头发有些乱，西装也都是褶皱，看起来有些落拓。

他问：“这些年，你很难过吧？”

林彤几乎想要流泪，我们在疼痛无人关怀的时候咬牙挺过，却会在在意的人面前软弱，恨不得将所有的委屈化成眼泪，好让对方体味，好让对方关怀。她觉得自己贱，难道是还过不去他这张脸？

林彤沉默了一会无所谓似的答到：“没什么难过的，我挺好的。你呢？”

董学辉低下头：“我不知道。”

其实每个男人都会有小孩子的一面，林彤曾经见识过他化身巨婴的样子，狡猾又可爱，缠着她、欺负她，让她无力招架。但她从未见过他脆弱迷茫的模样，他应该是那个明亮如光的人，怎么可能脆弱呢？

董学辉见她没搭理他，便说：“我昨天晚上梦到我成为了你的影子。我很开心，这样我们就又在一起了。”

林彤低下头：“我不希望你成为我的影子。我当过影子，我知道不被看到还经常被踩到的痛。我们都向前走吧，都别回头看身后。”

他执着：“我想走在你身边。可以吗？”

林彤摇摇头：“学辉，我以前爱的太卑微了，卑微到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离开你后我总是想我们以前的日子，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同样有错，可能我们的缘分就那样短。”

董学辉去牵她放在餐桌边上的手：“给我个机会好吗？”

林彤笑了：“如果我跟你说离婚的时候你这样对我说，我会很开心，你终于看到你身后的影子了。可是现在，我只能说，抱歉。”

那天董学辉失魂落魄的离开林彤家，成为了一个没有影子的人。孤独从此如影随形，他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他以为她还爱他，原来这点也没有了。影子走到前面看到了阳光，他却走回过去画地为牢。

半年后，林彤和秦宇完婚，董学辉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婚礼上他对秦宇说：“别让她总是看你的背影。”

那一刻林彤泪如雨下，董学辉也两眼通红的看着她。

多年后董学辉看到林彤出版的书中这样写。

“我曾作为一个人的影子，并将我全部的执念与孤勇注入我们的爱情，以至于这影子太重拖住了他的脚步。我不愿他不能飞翔，故我迎接光明化为泡沫虚幻。我虽会再遇到相守之人，却终究只能寂寞爱着这一人，在我记忆里，他穿着白衬衣，严肃的看着我，我便堕入无尽的爱里。”

他合上书，点了一根大卫杜夫。

——  写与2019/1/23    清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