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清醒梦境

季风没有办法坦然地接受这一切。那个名字这么多年之后又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更讽刺的，是从夏一书那里偶然知道的--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她的噩梦变成了现实。

每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季风都在眼泪中睡去，手机始终停留在两人的合照和聊天记录的页面上，天一亮，又被在噩梦中和夏一书的分离惊醒。可回过神后，她自嘲地发现，那也不只是噩梦。而是现实。表白前一夜的聊天记录，有一张照片，季风没有点开过。

是夏一书一直在用的微博账号，因为那天季风正在洗澡，这条消息被刷上去，也就没有再细看过。夏一书提到过他想给季风的博文点赞，看她每天爱学校的生活，也提到过因此要让季风关注他的微博账号，可一直以来，季风都没有注意过这个账号，也不曾留意过这个账号有没有跟她互动。

她打开微博，用小号搜索到夏一书的账号，点开关注，却发现这个账号只关注了一个人。    

叶竹珺。

“小叶子”的昵称向直视太阳一样刺眼，而这个名字，正作为唯一一个，躺在夏一书的关注列表里。

继续浏览微博内容，记录的都是一些琐事，没有署名，一切都由“你”“我”代称。

4月12日

今天我拿到了国奖，看完了最爱看的那本书，你呢？今天也在努力吗？

4月18日

今天下雨了，我在路边买了雨伞，但路上遇到没伞的路人，想起你的话，借给他了。我跑着去了。

.....

5月20日

我好想你。

所有的内容，除了和叶竹珺相关的，夏一书都和她说过。文字不再是规规矩矩的排列，变成乱码，季风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几乎要晕厥。

原来那时候就开始了。

原来从一开始，他的心里，一直装着两个人。

或许，只有一个。

季风感觉心寒，为最爱的人掏出心脏，毫不值钱，甚至可笑。原来夏一书的电影里，她从来就只是一个配角而已，一个女二，一个永远比不上女主角的女二。

楚楚联系不上季风，夏一书又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上来，她急得火大，去季风的公寓找她。可是敲开了门，却发现季风早已经连夜搬走，根据房东的反应，没人知道季风去了哪里。季风从来都不是一个不理智的人，能让她这样的，只有夏一书一个人。

楚楚没办法，打通夏一书的电话一顿臭骂，勒令夏一书在上次出门玩儿的剧本杀店门口见面，四点没见到他她会立马提着刀去他家。

见到夏一书，楚楚被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眼圈发青的男人迷惑到了。可重点不是这个，她来不及站住脚，

“说，季风去哪儿了？”

夏一书愣愣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有眼泪在眼眶打转，要落不落的样子，十分狼狈。

看着他这一失魂落魄的样子，楚楚难捱心中的怒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逼问他季风怎么了。夏一书无言面对这样的质问，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把她弄丢了...“

”我一直....一直爱的是...爱的是季风。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夏一书垂下头，不受控制地耸动着肩膀。

这一次，他是真的哭了，忏悔的哭，醒悟的哭，愧疚的哭，恨自己的哭。是他一直没法分清对季风的爱到底是什么，是他一直没发现，季风已经变成了他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已经晚了，什么都晚了。

楚楚一脸无奈的了然，气到头顶冒烟，生气到极致，却什么都骂不出来。她清楚，这个时候，比她更生气，更难受的，一定是季风。她一把抢过夏一书的手机，翻看和季风的聊天记录，发现上一次聊天已经是几个星期前。

“你一直没联系她？就光在这里后悔？”

楚楚难以置信，简直要气昏过去，狠狠给了夏一书一巴掌，发着抖，

“夏一书，你还好意思说你爱她？你的脸呢？你真应该下地狱！！无耻，卑鄙....我真是看错你了！”

夏一书不做任何反抗，闭着眼睛，任凭眼泪滑落。他搞错了，他大错特错了。这一次犯的错误，无法弥补。

实在没有办法，通过季风的家人，楚楚联系到了季风，火速赶到季风的新住处，闭口不谈夏一书。

可夏一书的头像又一次在屏幕上亮起来。

“最后一次，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好吗？”

“求你了。”

季风想恨他。恨不起来。

看到短短几个字，在一起的每一幕都突然在脑海中出现，她不受控制的又想回复，却被楚楚一把抢过手机。

看着季风痛苦欲绝的样子，楚楚也想哭，可是她更想立马切断两个人的联系，带季风去旅游，去玩耍，去见更多的人。但她心里又何曾不知道，夏一书就像季风身上的一块肉，要连皮带肉的割下来，谈何容易。

季风还是去见他了。楚楚暗自下定决心，这一定是最后一次。可她也没想到，季风这次要自己亲手，把这块肉割下来。

雨还是不停在下，居民楼下的路灯又坏了，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借着月光看到单元楼门口的屋檐——和一顶白色的雨伞，接着雨，哒哒的响着。

夏一书急忙接过季风的伞，略带歉意，

“不是说了吗我会很晚才能见你，你先上去…饿吗？怎么不自己点个外卖吃啊？“

季风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天，头也不回：

“夏一书...你变了。”

“也许...一点都没有。”她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这次能看清的，还有她脸上泪痕的反光。

“你到底是谁呢？”

夏一书愣住。

”什么意思？“

”原来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刻，你都在想着她。“

季风笑着，脸上挂着泪。

”我以为你爱上我了，一直以来。”

“我真的很爱你...”夏一书急切回应。

"没用了夏一书。“季风打断他，”是你结束的。你为我做的一切，不过是你曾经为叶竹珺做的。"

季风紧盯着夏一书，忽然眼神一懈。

“你眼睛里的星星不见了。”

“夏一书。电影结束了。真的...真的结束吧。”

原来星星也会灭掉，烟花秀也会结束，以为的永远只不过是暂时。

可是他曾经是她的星空，那一片星海，怎么说忘就能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