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剑游侠》60、迷悬案英杰遗独子 枯油灯名宿托孤女
陈少华 著
肖羽惋惜地道:“我听一位朋友说了,易罕此时应该一鼓作气,挥军北上,直捣满清首都北京。可他却为了一部武功秘笈,而转战湖南。错失了大好时机。清廷故此缓下一口气来,调集重兵来围剿义军,最终使义军功败垂成,一溃涂地。”
南宫剑的声音飘飘忽忽,沉重之极,道:“确是如此。你那位朋友有此见地,也是不易。那易罕一代元戎骄子,屡建奇功,大军挥处,所向披靡,堪称天下无敌。他却嗜好武学,当初在任清廷广东提督时,便曾参加武林大会,要夺那盟主之位。他于武功也确是个一等一的高手,故总想再进一步,拿到这天下武功第一的名头。他觊觎那部不败真人所传下的‘玄功乾坤真经’已久,故兴起义军,其中倒有一半目的是为了夺取真经,反清复汉倒退了一射之地。那部真经确是非同小可,武林中人无不梦寐以求之。当时江湖几经风雨,你争我夺,死伤无数。最终为了平息江湖争端,化解奇祸,天山玄贞子道长、洞庭湖紫阳真人、少林寺方丈大师三人订成一议,紫阳真人发了毒誓绝不偷看真经内容,那真经才交给紫阳真人保藏。此三人乃是当时武林中最顶尖的人物,领袖一方,各执霸主牛耳,故此议一出,再无人敢反对。江湖因此平静了十年。易罕却不甘心,兴起大军,干冒奇险,挥师进入湖南,打下岳阳后,将洞庭湖团团围住。他先是投毒伤了紫阳真人,再挥大军围攻之。紫阳真人力尽被杀。玄机乾坤真经便落入易罕手中。我详细探查了易罕义军时的亲随战士。得知一些极其重要而古怪的情形。”
肖羽听得满心好奇,急问:“请问前辈,是何古怪情形?”
南宫剑的声音便如是寒冬之夜飘过的一道冷风,阴森而寒意,道:“那易罕得到真经后,如获至宝,日夜习练,于军务自然荒疏,这时清廷已然赢得时机,调来百万重兵,在湖北湖南布下几重防线,拉开一张大网,将义军团团围困起来。易罕不理军务,义军自然难敌清军,前方战事连连告急。易罕却是不理不问,只专心练功。先前他贪图真经,放弃北进,挥师入湘,已是失策。如此轻重不分,不顾缓急,焉得不败?他若是神功练成了,倒也可说。可惜他神功并未练成,反而将身体练跨。”
肖羽吃了一惊,道:“这却是为何?难道那本真经的武功只是徒有虚名?”
南宫剑摇头道:“那绝不是。玄机乾坤真经乃是六十年前武林奇才不败真人所写,不败真人当年神功无敌,打遍天下无敌手,苦求一败而不可得。他乃得道高人,心怀慈悯之心,写下这部真经后,因为担心这部真经被小人恶人得到,练成神功,贻害于世,岂非他之过?但又实在不舍将如此厉害的功夫尽数带入地下。思之再三,乃将真经中关键的几页撕下,名之为‘乾坤总式’,以铁盒装好,预先藏在一个极秘密所在。那撕掉的几页十分重要,乃是全篇真经练功的法门。若无这些法门便行练功,难免会走火入魔,非但神功练之不成,反会大受其害。这样便是有恶人邪士是得到了真经,也不足为虑。那易罕野心勃勃,英才盖世,确是一代顶尖的枭雄,可即便是他,离了乾坤总式要练真经,也是困难之极。据他身边侍卫所讲,易罕练功时数次走火入魔,心狂意肆,咆哮大叫,几如疯颠,可怕可惊。幸好他原本武学修为甚高,故总能化险为夷。他练着练着,身子突然出了一种怪病,浑身发痒。继而感冒发烧。须知武林高手练气练功,感冒这种小病轻易是不会得的,得了后只稍一运起真气,很容易便好。可奇怪的是,易罕这场感冒居然一直没能痊愈,那浑身麻痒的毛病也不直不好。他虽运气治病,并延请名医,仍是不行。他日益心烦意乱,暴躁焦狂,控制不住自已的性子,便鞭打身边兵士,人见人畏。此时义军正陷入清廷大军的包围之中,情势危急。易罕终究是大帅之才,神威勇武,临危不乱。他勤参真经,可能是逐磨出了一些练功窍门,终于能稳住心神,控制心意,不受魔控。一日他意气风发地对众将说,他已经参出真经之秘,神功将成,身清气爽,这便率领大军出发,同清军决一死战。众将都是振奋不已。要知这时义军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刻,势如累卵,节节败退,士气低沉萎迷,随时可能崩溃瓦解。”
易罕率领十五万大军,在野猪岭同三十万清军决战,这易罕实跟神人一般,他往战场上一站,登时义军战士欢声雷动,士气大振,清兵则胆战心惊。果然义军人人奋勇,越战越据了上风。这时两支预先埋伏好的两支义军关键时刻加入战团,清军眼看着即将土崩瓦解,义军就要大获全胜之际,易罕意气风发挥起令旗,正要下达总攻的命令,忽然他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栽下马背,登时气绝。此事离奇之极,一直是一大江湖疑案,要知易罕身边护卫严密,他自已一身惊人艺业,更是一个顶儿尖儿的高手,应无流矢射中的可能。无人可以如此轻易地杀他。可就在决战进行的最关键时刻,他却莫明其妙一头栽下地来死了。此事登时传遍了整个野猪岭。战场情势立时逆转,清兵扭转颓势,转入反攻,将义军杀得丢盔弃甲,全军覆没,只逃出了几千骑人马。从此这支曾声势浩荡的反清义军便一败涂地,无数英雄豪杰兵败被杀。反清力量一撅不振。”
肖羽先前曾听金秋说过这野猪岭大战。此时仍是激动不已,热血沸腾,道:“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南宫剑森然道:“我对这段疑案详细查访,终于得到一些重要情况。易罕死前,这傅恒便在他的身边,易罕信任于他,他要下手害易罕,易罕便无防备。易罕练功之时,傅恒常随其左右,见到真经中的武功威力极大,自是觊觎真经。他要得到真经,只有杀了易罕。因此我猜测那傅恒因此便叛变投敌,成为一名清廷奸细,本想利用清廷之力来消灭易罕。眼见义军就要大胜,他立时出手,趁易罕不注意之机,突施暗算,将其杀了。他便寻了真经逃走。”
肖羽惊讶不已,思之有理,点头道:“南宫前辈所说大有可能。那傅恒若果是杀害易罕大帅的凶手,那他便是白莲教的死敌了。白莲教教主易枫,乃是易罕的儿子。”
南宫剑点头道:“我已知之,并已托人向易枫转告此事。易枫却比其父要理智慎重得多,以反清大业为重,并不急于复仇。并说此事不可遽下结论,他当时便跟随于其父左右,亲眼见到父亲练功时走火入魔,其情状甚是可怖。可能是在战场上突然内息走岔倒转,故生此大变故。易贤侄为人谨慎之极,他如此说,自是也有其道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易罕大帅真正死因如何?这傅恒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还需查证。易枫曾数次派人来拜礼于我,待我以叔叔之礼。我亦知他心思,想要南宫世家支持他的反清大业。我数次拒绝。毕竟,我南宫世家跟白莲教大不一样。历来南宫家族便跟朝廷的关系不错,否则,又怎能安享这百年威名?朝廷一个圣旨,便可让我南宫府无有宁日。所以这个谋反之名,断然是沾也不会沾的。易枫贤侄亦知我的苦衷,并不十分强求。我闻得这回办寿,白莲教派来其黑木令使宋元前来祝寿,被柳儿当众驳回了。非是不给易枫贤侄面子,实是不得不如此,清廷才能对我南宫世家消了疑忌之心。我事后得知,好好地夸奖了柳儿一番,说他虽然胸无城府,又失于优柔寡断,但毕竟胸有主见,识得轻重,兼之胸怀宽广,容得下人,可传承我南宫家族的百年旗旄香火。可惜……”南宫剑泪如雨下,搥胸顿足,悲伤痛心,其状可悯。
肖羽心中难过,想起南宫柳赞扬自已之语,眼圈一红,掉下泪来。
南宫剑良久才止住悲声,正色道:“肖贤侄,我儿被杀一事,老夫想委托你帮忙查访真相。老夫若是等不到报仇那一天便撒手人寰,便望你能替柳儿报这血海深仇。我知此事太过难为于你,你莫要轻易答应,请再三考虑一下,再答复我不迟。”
肖羽断然道:“南宫伯伯请放心,此事您便是不说,我也只当作是自已的事一般,必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待抓到凶手,一刀杀了,替南宫柳兄弟报仇雪恨。我师父与您乃是兄弟之交,我与南宫柳兄亦是甚有情谊,他被人下了毒手,我断不会坐视不理。”
南宫剑点点头,道:“贤侄,我没有看错你。你随我来。”他领着肖羽到了草堂之内,只见墙上挂了几幅山水字画,笔意虬劲,意气纷然。青竹桌青竹椅,竹杯竹碗,皆是清雅秀致,古朴典芳,几株木兰花,暗香盈盈,扑袖而来。青石地面,水磨齐整,釉砖烧瓷,可映人影,令人称绝。案牍上文房四宝俱全,笔帖翰墨,书香扑鼻。户牖吱吱响着,小窗微启,映出院中青竹秀菊,芳草幽花。清新芬芳,出尘脱俗,超凡越世。
肖羽暗暗点头,赞赏不已。南宫剑在墙上一按,一幅画移了方向,露出一个机关。南宫剑按下机关,墙上便开了一扇 门,他走了进去,示意肖羽跟随。两人沿着地道长了一会,里面黑呼呼的,四通八达,有如迷宫般。南宫剑拉着肖羽便走,并不点灯,良久才停在一处。南宫剑伸手在壁上一按,出现一个门洞,两人进去,南宫剑点燃了火摺子,将一个油灯点着,肖羽四下一看,见这里乃是一个石室,四壁上粉刷成白色,有几张石桌石凳。壁橱上摆着几个卷轴与书册,墙角兵器架上摆了几个奇门兵器与暗器。
南宫剑道:“肖贤侄,请坐。老夫既然将重任托付于你,自然要授你掌法剑谱,以备对敌之用。”肖羽忙道:“南宫伯伯,不可不可,我听说南宫家的武功乃是家传武功,向来不传外人。我怎能学您的武功?”南宫剑苦笑道:“是有这么一说。本门武功向来不传外人。我儿子已死,老夫已无传人,我实已视你为子,所以传授你武功,并不为逾。”肖羽还要推辞,道:“您还有一个女儿南宫雪,我看南宫姑娘聪明颖慧之极,定能将南宫家族的武功发扬光大。”
南宫剑心中一喜,道:“肖贤侄莫非认识小女?”肖羽道:“昨日饮酒宴时,小侄不小心撞到南宫姑娘,故此认识。”当下还说了两人后来再见时南宫雪让他吃药之事。南宫剑抚须道:“小女顽皮,让贤侄见笑了。”肖羽老老实实地道:“南宫姑娘确是一个可造之才,小侄甚是仰慕,可担保她必能将南宫家族发扬光大。”
南宫剑心中潮水翻涌,甚是激动,心道:“这孩子秉性善良,忠厚正直,若是能将雪儿许配与他为妻,雪儿终身有靠,却是好也。我也了却一桩心事,死亦可瞑目。”他目视着肖羽,心中又想:“雪儿明慧颖悟,知书达礼,兼之清秀明媚,仪容美丽,肖贤侄若是对她心生爱慕,也是大有可能。”他心中高兴,精神大振,登时面色红润起来,虽经失子之惨变,却寻到佳婿之选,那痛苦也稍减了。
肖羽却不甚明白,只觉得既答应南宫前辈报那杀子之仇,乃是激于义愤与侠义道精神,若是因此而学了南宫家的武功,难免有趁人之危的感觉,非英雄好汉行径,故坚决不同意。故说起南宫雪来,当可令南宫前辈改变初衷。
南宫剑心下主意已定,大觉快意,拈须道:“肖贤侄,闲言少叙。我这便将我南宫家的家传绝学尽数传授于你。你休得推辞。须知我与你师父乃是八拜之交,你身为后辈,当听从长辈之命,若再推辞,便是不敬。”肖羽见如此说,只得道:“晚辈听从南宫伯伯之命便是。”南宫剑点头微笑。此时他已将肖羽当成佳婿,便同自已儿子般。其心大慰,心道:“苍天毕竟有眼,柳儿被恶贼所害,为消我丧子之痛,让我得此佳婿,大快吾心。我儿在天之灵,也该高兴才是。”
南宫剑当下拿出几本小册子,道:“我南宫家的武功虽不是天下第一,却也堪称有一无二的绝世武功。剑法、掌法、内功,各有高深造诣,睥睨天下,独步武林。当年我先祖南宫云,凭一柄剑两只掌,打遍天下没有敌手,威名赫赫,何等气魄。我儿南宫柳因只将南宫家的武功学了个大概,尚未窥得门奥,以致遭人暗算。你深须记之。戒骄戒躁,去急用忍,不可再犯此忌。”当下将南宫世家的家传绝学一一传授。
肖羽潜心修习。他武功出自天山正宗,已极有根底,此时学起来,一通百通,融汇而贯之,自然是快速。南宫剑甚是满意,用心教诲相授。
却说风清见肖羽与南宫剑出去之后,久不出来,心中甚是不安。她女孩儿的心敏感之极,已约略猜到南宫剑会向肖羽托付何事。她眼见南宫雪秀美明艳,秋眸皓齿,一袭素裙白衫,婀娜宨窈,其姿容绝世,不在自已之下,其出身更是比自已好得多。南宫雪出身江南名门世家,乃是纯纯正正的汉人,而她虽贵为公主,但平时从肖羽的言里词间,可看出他民族情绪甚浓,对异族满清颇为不喜。那他会喜欢她这个皇家公主吗?她都没有把握,是以一直没有透露自已的公主身份。此时南宫柳死后,南宫剑大恸之下,必会托付后事,那除了报仇雪恨之外,定是跟这南宫雪有关了。风清面色越来越沉,板着俏脸,嘟着小嘴,满是敌意地看着南宫雪。
南宫雪兀自在嘤嘤哭泣,双手抚面,两肩一上一下,抽抽搭搭,哀痛欲绝。风清心道:“我固然同情于你,可以尽所能地帮你。可你若是竟敢来抢我羽哥,我便不会对你客气。”她轻咬玉齿,暗暗下了决心。但想到羽哥为人善良,值此南宫家遭逢惨变之际,必定会将南宫剑之所托一口应承下来。他为人守诺重义,即使心有悔意,但既然应了,便不会反悔。想到这里,心中更急,便想奔进去将他唤出来。但毕竟不甚雅观,让人笑话,只得生生停住。苦思对策。
她心念一转,到南宫雪身边,坐下道:“南宫妹子,你节哀顺变。南宫柳少侠之死,我亦很难过。”南宫雪见这个姑娘说话温柔,容貌清丽,秀美可爱,不禁起了亲近之心,泣道:“我哥哥从小最疼我了。小时我顽皮淘气,哥哥什么事都让着我,每次我惹爹生气了要挨打,哥哥总是将过错都揽在自已身上,替我受打。”她越说越难过,忍不住号淘大哭起来。
风清心中不免难过,劝慰道:“南宫妹子,我与你哥哥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也被他的豪情所动,他这么去了,真是令人伤心哀痛。我们自应放下悲苦,化伤恨为力量,抓住仇敌,碎尸万段,替你哥哥报仇,方解心头之恨。”
南宫雪咬牙一字一句地道:“我只盼那个仇人不要早死,我就是走遍天涯海角,走遍万水千山,也要报此血海深仇,将仇敌生吃活割。”她说这话时目光中满是怨毒痛恨,风清见了也不禁点头,暗道:“这南宫姑娘倒有些巾帼之风,若不是因为羽哥,我当可跟她成为闺中好友。只是,只是……”一想起肖羽,她立时心乱如麻,怔怔出神。心道:“我若是个男子,只怕也会喜欢这个纤弱秀美的女孩,加上她又死了哥哥,哀哀欲绝,男人都是喜欢保护弱者的,羽哥难免不会被她所吸引。”想到这,她登时烦躁起来,心中难受之极,便想大声叫喊,以泄胸中郁闷。
她原本是极其自信的一个女孩子,眼高于顶,自信世上再不会有任何女子会超过自已。一向目中无人,专横刁蛮,宫中的太监宫女见她都忙不迭地躲,没少吃她的苦头。自从陷入爱河后,她性情大变,宛如换了一个人似的,体贴温柔,深情婉婉,袅约依依,一心只在肖羽身上,哪里还有丝毫当初刁钻野性的样子?此时见这南宫雪各方面均不输于她,不禁起了患得患失之心,暗暗忧虑。她自然坚信肖羽对她的情意,但面对着南宫剑的托付,肖羽能不能拒绝,就是一个大问题。
肖羽此时正在地道小室里勤练武功,渐有大进。南宫剑与广成子、无极尊者两位世外高人齐名,当年武林三友何等潇洒,南宫世家更是江湖上第一个神秘威赫的家族,武学实是深不可测,非同小可。南宫剑悉心指点之下,肖羽虽然学得甚是费力,但越学越顺,南宫剑拈须微笑,心道:“孺子可教,虽然资质并非甚高,但勤奋刻苦,胸怀自信,心胸空明宽广,实乃可造之才。雪儿若能觅此佳婿,更有何憾?”目中笑意更是慈祥。
肖羽练习上层武功,也不觉肚饿。南宫剑出去,走出地道,到了茅草堂,唤来一名心腹亲随,道:“命雪儿来此见我。告诉外面的人,肖羽在我处,让他们勿需担忧。让雪儿送些食物过来。”那亲随躬身去了。不多会,南宫雪便提了一个食盒,盈盈而来,叫道:“爹。”扑上来抱着南宫剑便痛哭失声。
南宫剑强忍辛酸,拍着南宫雪的肩膀,道:“雪儿,别难过,你哥哥的在天之灵,会一直伴着我们。”南宫雪梨花带雨,珠泪盈盈,露沾晨草,斑斑点点,良久方才止住悲泣。
南宫剑道:“雪儿,爹老了,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你哥哥一去,你今后就得自已照顾自已,爹怎能放心得下?爹想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将你托付给他。你乃是爹最大的一桩心事,一旦了却,爹也可安心。”
南宫雪惊道:“爹,这是从何说起?女儿年纪还小,不想离开爹爹。女儿不要,女儿要一直陪着爹爹。”南宫剑强笑道:“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千古一理。你娘十七岁便嫁给我,惜乎一病早逝。你今年十八岁,已经长大成人,该谈婚论嫁了。哪有一辈子陪着爹这把老骨头之理?岂不耽误你一生?”南宫雪红了脸吃吃地道:“爹,女儿尚无意中人,哪能说嫁便嫁?”南宫剑道:“爹已然帮你看上一个,就不知你意下如何?”
南宫雪已经猜到大半,秀美的脸蛋飘过一道红云,羞道:“爹,你看上哪一个?”南宫剑道:“我知道雪儿的眼光高得很,平日里多少王孙贵族名门公子来求亲,你正眼都不瞧一下。但这个青年人你却一定不会如此。便是这小伙子。”他手指着不远处的肖羽。
南宫雪顺其手指一看,立时飞红了脸,芳心暗喜,呐呐地道:“女儿听凭爹爹的安排。只是,只是……”南宫剑道:“只是什么?”南宫雪道:“只是,肖公子似乎已经有了意中人。”她的心思敏感得很,虽在巨痛之中,仍着出肖羽同风清两人情意绵绵,关系非同一般。
南宫剑心中一沉,他倒一直没注意此点,此时方想起来,寻思:“肖贤侄身边确似一直有一个女孩伴着。那女孩艳美多姿,仪容秀丽,不在雪儿之下。莫非那女孩便是肖贤侄意中人?”他面色一变,皱眉思索。他原本以为凭着雪儿的容貌家世,当足以配得肖羽,是以并不担心。如今看来,若肖羽已有意中人,却是有了问题。他叹了口气,道:“雪儿,此事不可强求,若是肖羽果然已先有意中人,那便是你们无缘,需怨不得他。那我便让你们结为兄妹,你失去一个哥哥,爹替你找一个结义哥哥,也算是多个人照顾你,才好放心。”
南宫雪珠泪滚滚而落,泣道:“爹爹,您放心,女儿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已的。您无须为女儿担心。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已才是。”南宫剑强笑道:“那是自然。你随我来。无论是作夫妻还是兄妹,我便将你托付给他。”
南宫剑在前面引路,带了南宫雪进入地道石室。肖羽正在冥思一个练功时的难解之处,见南宫剑回来,喜道:“南宫伯伯,我遇到一个问题。……”徒然目光落在南宫雪身上,不由一愣,招呼道:“南宫姑娘,你来了?”只见南宫雪俏然亭亭玉立,脸上泪痕点点,秀目红肿,楚楚动人,不由心生怜惜。
南宫雪红着脸微微点头,不胜娇羞之状,肖羽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南宫剑道:“肖贤侄,你且坐下吃点东西。”南宫雪将食盒打开,里面几样精致菜蔬果品,乃是清炒蹄筋肚丝、辣拌葱黄牛肉,粉条爆炒豆腐,另有玫瑰紫杏条糕,桂花莲藕八宝粥,还有一瓶醇酒。肖羽一见甚喜,道声:“多谢南宫姑娘。”也不客气,便大吃起来,拿了酒便喝。忽省起,歉然道:“南宫伯伯,您不也没吃吗?咱们一起吃便是。”
南宫剑微微一笑,道:“好孩子,你只管吃吧。不必管我。”南宫雪凝视着肖羽,目中秋水涟渏,柔情缱绻。
肖羽一时吃饱,笑道:“饱也。好吃之极。”
肖羽又开始习练武学,将难解之处一一询问。南宫剑一一回答。一时练毕,南宫剑道:“贤侄,我们这便来练那化雪神功。此功一半来自南宫家传武学‘融雪功’,一半来自我的自创。专门化敌人内力为已用,武林中人谈之色变,甚是厉害。”肖羽面色肃然,潜心聆听教诲。当下南宫剑将化雪神功的要义大旨详加解释叙述。肖羽认真习学之下,终于得窥门径。
南宫剑沉声道:“此功虽然威力无穷,但是亦有一个大缺点,全身上下必定有一处薄弱的命门。若被被对头抓住,便有致命之危。不过这个命门除了习练者自已外,别人无从知晓。每人的命门所在因人而异,各不相同。所以临敌之时对头要在一瞬间便击中命门,其可能性可以说小之又小。你不待其出手,便以化雪神功化去其内力,故基本是万无一失。只是,万万不可让他人知道这命门所在。否则,便是将性命交到对方手里,后果不堪设想。”肖羽郑重点头。
南宫剑又道:“师父领进门,修习在个人。贤侄,你且不忙练功。老夫尚有一重要的事要说与你知。”
肖羽忙道:“南宫伯伯有话尽管吩咐。我无不从命。”
南宫剑指着南宫雪道:“老夫一生,止得一子一女,如今儿子遭逢不幸,老夫已年老,只这女儿年纪尚小,未曾许配人家,我心中放心不下。老夫想将她托付给贤侄照看。你若是喜欢她时,便与她结为夫妇。老夫至为欣慰。”
肖羽大吃一惊,跪下磕头道:“南宫伯伯所托,晚辈敢不尊从?只是晚辈才疏学浅,不敢来配南宫姑娘,待找到一个才识相当的青年才俊,南宫姑娘若是看得上,我便将她托付出去,定要让南宫姑娘一生幸福才是。”
南宫雪目中珠泪盈盈,涓涓欲滴,满是幽怨。南宫剑愣了一愣,暗暗失望,强笑道:“贤侄,我这个女儿想来也不至于辱没了你。老夫实是倾心相托,还望贤侄勿要推辞为幸。”他忽然面色一变,吐出一口鲜血,牙关紧咬,向后便倒。原来他自痛失爱子,心性大变,心脉衰竭,已近于油尽灯枯。此时失望之下,一口气支撑不住,登时真气走岔,内息大乱。
南宫雪花容失色,上前将南宫剑扶起,哀声哭泣,悲恸欲绝。南宫剑口里血流不断,情知必死无疑,吃力地缓缓道:“雪儿,爹爹就要去了,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的,呆会你们出去时,只按着桌上那张图走即可……”
肖羽跪了上前急道:“南宫伯伯,您怎么样?我这就去找赛华佗来救您。”他便要向外奔去。
南宫剑一把拉住,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我心脉已绝,回天乏术。你不要走,就在此陪老夫最后一程。”
肖羽心中难过,后悔之极,羞愧难言,心道:“南宫伯伯刚刚还好好的,必定是听到我推托婚事,故一时气息走岔,以至于此。我真是混蛋之极。他临终之际以女儿相托,我却不肯答应,真是令人心寒。枉自为人也。”他一念及此,肃然道:“南宫伯伯,晚辈答应您便是,我必定与南宫姑娘结为夫妇,好好待她,让她永远幸福。您再不必挂心。好好养伤。”
南宫剑大喜之下,双目放光,撑起身子道:“好孩子,那我就放心了。你们两个这就在我面前叩拜,叫我一声爹,老夫死也瞑目。”南宫雪泪如雨下,跪于南宫剑面前。肖羽心乱如麻,心道:“这便如何是好?我怎对得起清清?”但眼见南宫剑垂死之前期望希冀的目光,和哀伤欲绝的南宫雪,他再不犹豫,跪在南宫雪旁边,挽着南宫雪的手道:“爹爹,我和雪儿给您磕头了。”南宫剑哈哈长笑三声,开心畅快之极,道:“好孩子,我好高兴……”忽地头一歪,瞑目而逝。
原来他爱子惨死,他悲愤之极,了无生念,此时女儿终身有托,他心愿已了,大慰之下,尘世中再无挂念,故自绝心脉而亡。
肖羽和南宫雪大惊失色,扑上前去看,南宫剑已是脉息全无。南宫雪登时晕死过去。肖羽怔怔地扶着南宫剑的尸首,脑中忽而一片空白,忽而乱成一团,只是模模糊糊觉得大为不妥。他茫然地冲南宫剑尸首拜了三拜,心中难过之极,只觉浑身疲累,仰天躺倒在地,昏睡过去。
风清此时在外面坐立不安。她见南宫雪被叫进去,已经知道不妙之至。不禁咬牙切齿,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舒吉过来搭讪,道:“风清姑娘,你怎样?”
风清怒喝道:“你快去把肖羽那个臭小子找来,我要跟他算帐。”舒吉吓了一跳,见她面色不善,忙快步闪出,躲在一边,偷看动静。风清泪水忽然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了下来,心道:“羽哥心软得很,那南宫老东西必定以死相要挟,逼他答应了跟那南宫雪的婚事。无耻,无耻,我跟羽哥情深义重,难道就这样让他们给拆散了么?”她越想越不甘心,柳眉倒竖,凤眼圆睁,珠泪盈盈。她是冰雪聪明的一个女孩子,心思细密,敏感之至,凡事都能预料三分,何况这等关系终身的大事?心中确信无疑,是以看这南宫府中上上下下人人都是面目可憎,厌恶之极。心中后悔:“若是没有来这南宫什么猪狗世家便好。横生如此多枝节。我必将这南宫府一把火烧了,方消心头之恨。”
却说肖羽一觉醒来,睁眼一看,入眼的是一张美艳脱俗的脸,正是南宫雪。只见她星眸里秋波流动,有些红肿,正深情地注视着他。两颊憔悴,发鬟零乱,松松地挽了个髻儿。
他忙起身,颇觉尴尬,呐呐道:“南宫姑娘,你好些了么?”南宫雪点点头,红着脸低声道:“肖羽哥哥,我们先作兄妹吧。我知道,你肯定一时不习惯。我不会勉强你。”她原本是一个活泼淘气的小女孩,爱在哥哥与父亲面前撒娇,时常弄些恶作剧捉弄人。此时遭逢大变,徒然成熟了起来,好似一夜间长大了。
肖羽见她善解人意,喜道:“就依你所言,雪妹,我们将你爹爹背出去吧?”南宫雪点点头,南宫雪将那几本武学册子并那张地道图都拿了,道:“羽哥哥,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拿的吗?”肖羽摇头道:“不需要了。”
南宫雪道:“我也很少来这。爹爹将一些重要的东西藏于此处,你必定有用得着的东西,不如四处看一看,如果用得着的,便带上。爹爹已经将我托付给你,这里一切都是你的了。”她飞红了脸,说到这,声音已如蚊鸣。她知肖羽仍以自已是外人,故不想拿此处宝物,才鼓起勇气说出此言。肖羽心中感动,心道:“她一个女孩儿家,能说出此话,大是不易,可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心。”便道:“好,我们便四处看看。”
只见往里一个石室,里面剑光闪耀,神兵光芒耀眼,里面摆了几十柄宝剑宝刀,显然件件都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宝器。肖羽恰缺少一柄宝剑,乃拣了一柄清雅有致、风韵悠然、上面刻了“干将”二字的松纹缕玉宝剑,佩在身上。南宫雪心中欢喜,道:“宝剑佩英雄,你佩着这柄宝剑,真是越发显得英气。”
肖羽面上一红,微微一笑。南宫雪拣了一把剑,一看之下,同肖羽那柄松纹宝剑显是雌雄双剑,外形上大体相似,上面刻了“莫邪”二字,只是剑体略瘦略短。南宫雪大是喜欢,乃将腰中剑解下,将那柄雌剑佩在腰上。她原来的那柄剑也是一柄罕见的宝剑,但她希望佩一把同意中人一样的剑,其用意不问可知。肖羽却未曾注意于此。欣赏着满屋子的神兵之光芒,不禁赞道:“南宫世家果真名不虚传,藏有如此多的宝剑,普天之下再无人能及的。”
普天之下最厉害的十二大神兵利器,乃是泰阿剑,湛庐剑、纯钧剑、胜邪剑、鱼肠剑、干将剑、莫邪剑、巨阙剑,承影剑、龙渊剑、赤霄剑、辕夏禹剑等。这里倒占了四把,便是湛庐剑、纯钧剑、莫邪剑、干将剑。南宫世家百年来屹立于江湖,雄视天下,所搜集的神兵,不在少数,令人称羡称奇。肖羽在天山五年,却从未见过师父使过宝剑,他们几个徒弟使的也都是普通长剑。原来广成子与南宫剑乃是两般不同的性格。广成子并不迷恋金珠宝物,神兵利器,这里四柄神兵,那湛庐剑便是广成子得到后作为礼物送给南宫剑的。南宫剑则家学渊源,继承其乃祖之遗风,潜心搜集奇珍异宝,宝剑神刀,古玩字画。南宫家族百年来所聚之稀世奇珍,岂在少数?当是蔚为可观了。
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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