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她,是早就约好的。
于是,在深秋的早上,D从金城的最西端,我于南边,相约去这座河穿心脏的城市的最北端以北的山顶。
巴士穿越了大半个城市,又裹挟着古老而又冷冽的黄河风,一路延山而上,路过一段精巧而又别致的别墅区,就到她所在的小区了。
大概是三四年前,我也曾和另一好友,来过这座山上。那时节,和今日所见的光景全然不同。记得来的车,四个轮子,深陷在厚厚的黄土里,艰难的蹒跚前行。
山上孤零零的竖立着几栋小别墅,青草远没有现在这般的绿,这般的一大片接着一大片,只有前面那一片不大的草地,稀稀拉拉的长着些草。淅淅沥沥的几棵树上挂满了营养液,像一个生病的老人,垂垂老矣,靠着药水苟延残喘。
而今,这里再不是我印象中的模样,大片大片的别墅区后,是一幢又一幢的住宅区。
我们跋涉而来,要见的人,就在这别墅区后的某栋楼上。
没有老友见面的热泪盈眶,也没有激动的握手言欢(他们家的常客),我们都只是跟在她身后,逗着她怀里的孩子,簇拥着走向了她的一方天地。
记得上次来这儿,她家的亮晶晶还不会走路,如今已经在地板砖上满地的跑了。其实也不过短短几个月未碰头,却已隔了一个夏秋。
老友见面,又怎么能少的了火锅呢?那时山下,我也曾经常在她们家混吃混喝。
一阵忙碌以后,自制的家庭火锅便端上了桌子。在孩子咯咯的欢笑声,老友间眉飞色舞的侃侃而谈,在氤氲的热气腾腾里,仿佛照见了我们曾经的年少时光。
不能忘记的是,是不知道是上上次,还是上上上次,我们围桌而坐,吃火锅的场景。大概是七年前,学校举办宿舍装饰大赛,我们几个把谁不穿了的旧毛衣,拆成了毛线,用那粉的毛线做成了枝头绽放的梅花,那棕色的则做成了树杆,枝桠。寒冬的夜里,宿舍墙上那一树的梅花,傲立枝头。也因此,获了奖,得了两百块的奖励。
这两百块当然全都吃进了嘴里,第一站便是学校靠东的一个火锅店。我们几个要了一大锅锅底,快吃完要走的时候,邻桌突然升腾起巨大的响声,煤气罐炸裂了。
吃饭的人乱做一团,一窝蜂的涌向门口,我们也跟着人流跑到了店外。结账的前台也不知所踪,我们就在吃霸王餐的窃喜中拥向了下一个吃食的所在。
多年后,当我有机会游走在当年的那条街,再经过那家店的时候,变成了私房菜,连招牌也换了,曾经熟悉的物事,一应消失不见。就像那时的我们,早成了这里的局外人。
六人的宿舍,有四人是中文系的。她们总是抱着一堆小说,或者诗集。X尤爱诗歌,在某个清晨的早上,或者午夜将睡未睡的时刻,她总会念上几句。
「春会来,秋会来,茫茫的希望会来」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一天天,一遍遍,这些诗歌和这些人,也似乎真的钻到了我心里,对于我这样一个过目几十遍也立马成云烟,忘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的人,如今还能随口说出这些诗句,大概是那时候的普及工作做的太到位了吧。
对于现代诗歌的认识,也许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还有那些小说,我每天荒废专业,跟随着她们的脚步,啃着几本生涩难懂的外国小说。认识了川端康成,也见识了日本的红楼梦《源氏物语》,鹦鹉学舌般的抱着海子,席慕蓉,舒婷的诗集虚度光阴。
C会在某个没人的下午,把我们糟蹋的一团糟的宿舍,变着花样收拾的焕然一新,那时候,我就觉得她是个很适合娶回家当老婆的女子。"贤惠"二字,用在她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常常遗憾自己不是男人,不然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先娶了。
后来,她果然是我们几个里结婚最早的。爱情婚姻一路顺风顺水。不似我们,在感情的世界里颠沛流离,蹉跎岁月。
做着一份工作,孩子也在慢慢长大,老公在我们看来,成熟稳重,足以撑得起她的那片天空。一个小家,在兰州这喧嚣的洪流里,平稳前行,羡煞旁人。
D是个有恒心的女子,我们几个曾加入过一个叫阳光部落的社团,当初大概是为了跑步去的吧,最后却都不了了之了。虽然社团是早就脱离了,可是只有她每天早上都坚持跑步。
据说是为了减肥,可是她又不胖,却一直一直在坚持。后来考研,她也是早早起来上自习,晚上还坚持跑步。
后来的几年里,每见她一次,总是带来几分震撼。
这个变化是由内而外的。曾经顶普通的一姑娘,却在短短几年,通身散发着光彩,以至于我每次走在她身旁,都觉得是自惭形秽。
这几年跳舞的生涯,让她的身材越来越苗条,姿态也越来越优雅,穿着都愈来愈有韵味。
多年以后,我们还能在同一片天空下,隔着桌子,一锅里吃着火锅,说着各自的近况,感受着大家在各自的人生路上越走越好,便觉得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我行走的脚步里,镶着你的影子,你的岁月里,有我抬头的浅笑,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