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计,我太爷爷应该还有无法说理的错愕:人生这么漫长,自己也勤勤恳恳地走,怎么把全家族的路都走断了。
我估计,我太爷爷应该还有无法说理的委屈:这老天,怎么说变就变?哪怕给个提示,或者来个解释也好。
那种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如同卡在胸口的鱼骨,不致命,但就是卡着,而且会越卡越深。卡得越深,胸口越疼。胸口越疼,太爷爷的胸部就越是习惯性缩着,头就自然越来越低了,直到——头低到都可以直接撞到门槛石了。
我自然没见过太爷爷,我只是听我爷爷说过,当时他看着我太爷爷走路,心里那个慌。像头老迈的牛,直直往前杵,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
我太爷爷那么多年来第一次脸朝天,就是他要走的那一天。他当时就躺在自己撞到的门槛边上,眯着眼睛,死死盯住太阳,好像他把这一辈子本来应该悠闲晒着的太阳都补回来了。
我爷爷一进门就喊:阿爸啊。
我太爷爷一听喊声,应了句:在这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