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贵高原,自黔西南到滇东红土地的这片多民族聚居区,曾经诞生过一个由彝族人建立,以“乌蛮”民族为主体的政权,它就是自杞国。自杞国建于公元1100年,至公元1260年,为蒙古所灭,存国160年,在历史上与南宋并立,最鼎盛时,自杞国的疆域北至云南曲靖,南达红河,西抵昆明,东到广西红水河一带。自杞国是古代贵州地区的十个地方政权之一,是完全依附于南宋,因重点贸易对象而存在的短期性地方政权,随着南宋版图的缩小乃至消亡,自杞国也随之不复存在。
说到自杞国,不能不提它的重要物产:马。马,是人类最早驯化的牲畜之一,在人类的历史进程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它是古代关键的运输工具,高效的交通工具和骑兵作战的必要武器,是古代政权存续重要的财富基础和战略资源。但是,马的主要产区在亚欧大陆西北和北美大陆,中国内地并不出产马匹,所以自古以来,中原王朝采购战马的品质和豢养马匹的条件,往往影响着对外战争的成败,和中央政权的存亡。自杞国便在这种特殊的供需关系下成立了。它是一个因马而诞生的中国古代少数民族政权,在它的身上,也同样体现出了彝乡文明与汉族政权的文化交融历程。
据考古发掘来看,云贵高原是西南马的主要产区。西南马的种群可能是跟随古羌人由北向南,再往东扩散逐渐迁徙而来的。南迁的西北马随着自然选择和人工培育,逐渐适应西南地区环境,形成了体形小巧、身形矮壮、抗逆性强的云南马。他们生活在横断山脉纵向平行的峡谷区,当地地貌复杂,涵盖了寒温热三种气候带,塑造了马匹的灵活度和抗逆性;牧草纤维粗硬,马匹自由采食,形成了它们耐寒、粗饲的特性。云南马肩高110~120厘米,被毛绢美纤细, 身体结构紧凑,在崎岖狭窄的山路上也能长时间奔走,驮运重物。他们性情温顺,吃苦耐劳,群体性强,容易驾驭。大理马、乌蒙马、腾冲马都属于云南马。南方古丝绸之路和茶马古道上随处可见云南马的踪迹,宋代以来,滇马不断向省外输出。
自杞国自建国以来,积极与宋朝结好,宋朝也不断从自杞购买良马。由于中原不适合养马,宋朝很早就在邕州(今广西境内)设置了专事采购马的机构,在金军铁骑南下之际,南宋能坚持撑起半壁江山,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南宋军队配备了产自自杞国的优秀战马。千年以来,马队如织,蹄铃交作,云南马更是联系沿途各地经济与文化的纽带。
在那场惨烈的崖山海战过后,南宋覆亡,随之遭到厄运的,便是为南宋提供后勤保障与物质支持的一众地方政权,其中也包括自杞国。
南宋末年,自杞国末代国王郍句为防备蒙古入侵,在滇东修筑长城。公元1253年,蒙古帝国忽必烈和兀良合台、阿术父子,率十万蒙古大军南征云南,丽江主阿良望风而降,大理国皇帝段兴智被俘投降。在这之后,投降蒙古帝国的丽江、大理协同蒙古东征,进攻自杞国。自杞国军民利用地形条件和当地资源,以顽强的意志和不屈的勇气,进行了长达6年的抗争。最终,蒙古以损失十万兵马的代价,使自杞国战败灭亡。
《滇南见闻录》曾记载道:“滇中之马善走山路,其力最健,乌蒙者尤佳。体质高大,精神力量分外出色,列于凡马内,不啻鹤立鸡群”。这种托物言志般的评价,正是千百年来古人所崇尚的君子品质的外化。自杞国就像这里的滇马一样,生则骄傲不屈,去则视死如归。让我们记住自杞国这个彝乡小国,他曾经在战火和夹缝中,帮助南宋政权抵抗强大的蒙古帝国,使一方文脉得以尽力留存。人类的历史就是在战争和文明的循环中,艰难地朝前探索,有无数先人和他们的战马一起,在血染的征程里,写下了壮丽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