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郑皓之
"麦子黄了,地里来车开始割麦咧,赶紧往回走。"母亲在电话里催促着。下午五点半了,等班车回去就黑了,只好电话联系弟弟开车一块儿回。
汽车刚上贾村塬边,我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抬眼望去是一望无垠,铺天盖地的一片金黄,村庄和公路两旁的绿树和这黄色的海相掩映,风吹麦浪,大地飞歌,勾成一幅美丽的田园风景画。
这些年割麦用上了收割机,有父母在家,我己两年没有回来。今年,看着年迈多病的父母,无论如何我是要回家割麦的。
家里的麦田处在贾村塬西北角的半山腰,坡下到尽头就是金陵川。属于旱田的坡地,没有塬上的地势高,也没塬上的土层厚,每年要比塬上的麦早熟一周多时间,更接近金陵川的割麦时间,而今年的割麦时间似乎来的更早些。
四十多分钟的车程,我和弟弟已赶回来了。车开到位于老村的场边,我还没顾上仔细看老村的面貌,父亲坐拖拉机从坡下的地里回来了。父亲说下面地里麦割完了,就剩场边这块地了。弟在这儿等着,留着彩条布和一些麦袋子,我和父亲坐上装着一厢麦粒的拖拉机往新村走。
老村,我以为再熟悉不过的老村,而此刻,这个我熟悉的村子我却又如此陌生。这个留下我记忆的老村己变了模样。本以为麦收时应是一片金黄,没想到她竟然是以绿色为主,金黄色的麦田淹没在一片片深绿中。那熟悉的杨槐树、白杨树、柿子树、枸树等,仍然是那样郁郁葱葱。水泥路边新种的不知名的新树也枝繁叶茂,这些异乡来的新树种,像是家乡娶来的新媳妇,更喜欢定居在家乡这一片神奇的土地上,自由自在地生长着。五六年前塬边种的一百多亩的白皮松,如今更是光彩照人,出落的亭亭玉立,长的像农家的少女,处处充满一种不涂粉彩,不加修饰的自然之美。
老村的面貌我又不忍目视,没有住人的老村残墙破壁,遍地荒草,肆意地生长着。我竟然走进不了童年时的老院,大门紧锁着,从门缝看上去,院子里野草丛生,如此地破败。这个留下我童年的欢乐和青年时拼搏的汗水的老家,她是那样的荒凉和孤寂,孤零零守候着我,又好像在责备着我的冷漠和无情。老家的字眼总是那么的诱人,回忆又是那么的温馨,而此刻,老家虽在,我却走不进我的老家,找不回遗失的欢乐童年,她只能停留在我的记忆里,停留在我的梦里。
我还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在旧日的夕阳下,父亲赶牛而归时的彩霞,有母亲在老屋的槐树下盼我回家的守望……
拖拉机在这山村水泥路上行驶着,打破了山村昔日的宁静,惊起了正在这举行音乐会的鸟雀们,她们四散着飞向更深的树丛里去。我无法用手机抓拍家乡美景,只好将这美景深深植在脑海里。
拖拉机将麦粒倒在门口宽阔的水泥地面上,我要去老村的地里,真正体验割麦的场景。场边的地里来机子了,是大型的雷沃谷神联合手割机,轰隆隆在地头割开了,驾驶员是千阳县的一名中年人,看到我在用手机拍照,索性就停下机子冲着我笑。他的媳妇笑着说"发网上,发朋友圈呀,现在这手机真是快,真是方便。"
不到半小时,这七分多金灿灿的麦穗被收割机吸进了肚里,在地头上吐了三袋半金黄的麦粒,留下短短的麦茬和一地被打碎的麦衣。我还没有进入状态,还没仔细回味往年割麦的艰辛!这麦就算割完了!
变了,家乡的一切都变了!
回到了新村,人们在门口悠闲地喝着啤酒,吃着西瓜,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去年刚修建的梯田地宽阔平整,路也加宽了好多,铺成了石子路。也调整了土地,一家种一大块平整的梯田,也方便了机械犁地和收割,机械收割费用也降低了不少。可去年的生荏地没犁好,秋冬时节干旱少雨,造成今年的明显减产。
庄户人这几天最关心的莫过于天气预报。后天有雨,得赶在下雨前把麦晒了。现在的割麦节奏快多了,最主要的劳作成了晒麦,晒麦并不紧张,倒在门前的水泥路面上,晒一两天就干了,没有原来土场时的艰辛和劳碌,倒像是出门在外的乡邻们一年一度的聚会。
早晨五点钟就亮了,趁着今儿天气好,大家早早就把麦粒晒在门前的水泥路上,等着晒干了装包或卖到粮站,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大家就将麦收完装包存放,有人干脆卖到粮店准备出门务工。
我劝父亲将麦卖掉,七十好几的父亲却坚决不卖,受过饥馑的父亲视粮食为宝贝,比钱还重要。这些父亲用汗水换来的宝贝,父亲要磨成白面,送给自己的子女,说是没打农药,也不添加任何东西,吃着放心。父亲望着这能吃好几年的粮食,心里就高兴!就踏实!
现代科技解决了一切耕作的艰辛,乡亲们为了谋生,又要离开这"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幽僻的山村,进入喧嚣的都市求生,将汗水洒在城市的角角落落,留下老人和孩子们留守在这片"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风景如画的古土。
我也要赶赴县城去谋生。心想,等我有了清闲的时光,再回家乡过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安逸自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