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如果可以活到2050年。
是否真像那个以色列作家所宣说,生命是不断处理数据的过程;意识与智能的分离,拥有大数据积累的外部环境将比我们更了解自己?
尹小荷手里捧着一本《未来简史》,一只浅灰色防尘口罩遮住大半脸,一对略带倦意的杏眼,茫然注视着玻璃幕墙外的停机坪,口罩带来的晕眩感,势要将她的意识脱离这个萎靡困顿的身体。
今天是三八妇女节,也是她的生日,没有鲜花与蛋糕,没有亲友的祝福,从洛杉矶回北京,迎接她的是全副“武装”的防疫工作者,白色的防护服远比白大褂威慑,却让她暗自舒了一口气,那种感觉就像从一个貌似平静却暗涌巨浪的世界回到一个严峻的却又能看到几分希望的世界。
2020年对于中国人来说,开年不利,武汉疫情暴发时,尹小荷正赴美国探望多年不见的姨妈,好友马芳菲打趣她未卜先知以探亲方式避难,成功躲过疫情。她心底的小小庆幸很快化作无限的担忧,她不是马芳菲,无牵无挂,没心没肺,如果知道国内疫情那么严重,她宁可不出门,也要守候在亲人身边。
这场疫情,将她置于冰火两重天。登上回国的飞机,没有人再用惊讶的目光打量她那张和纤纤玉手极度违和的脸。
大多数乘客都戴起口罩,谁也看不到谁的脸,这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每个人都一样,美与丑,哀与欢,都被小小的口罩遮掩,即使你没洗脸也不会被人发现,还能免去化妆、防晒的麻烦。
难怪马芳菲会天天在家祈祷疫情早点结束,口罩对于她这个靠做化妆品生意养家糊口的女人来说无疑天敌,于她而言,却是双重意义的防护品,再也不用偷偷摸摸躲在暗处注视那张灵动如仙子的小脸。
思忖间,她拿出手机,致电马芳菲:
“联系上奶奶了吗?”
电话那头惊惶的女声间杂短促的咳嗽声:
“二姐,我看你应该关心一下我,你说我会不会感(咳嗽声)染上了呀?全中国十四亿人,我不会那么倒霉吧。”
“你不是每年要犯一次支气管炎吗?实在感觉不妙去医院看看吧。”
“我才不去呢,没病都被感染上了。”
“那你就在家里乖乖呆——”
话音未落,周遭嘈杂的人声中出现一个有些耳熟的男声:
“我不想听任何解释,我只要结果,听好是结果,别废话。”
尹小荷抬眸,不由一愣。几米之外,一位戴着一只黑色口罩的高大男人正用盛气凌人的口吻讲着电话,奇怪的是口罩并不能削减声音的威严,反而增添几分霸气。
大抵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朝这边匆匆一瞥,冷峻的目光透出几分意外之色。
尹小荷下意识挺直脊背,然而,仅剩的理智也无法抑制胸口里如脱缰野马般的心跳。一秒,两秒,那冷峻目光很快收回,迈着大步从她身边而过。
尹小荷的心缓缓一沉,厚厚的《未来简史》从戴着米色针织手套的手,滑落至地。正欲弯腰捡起书,男人闻声回眸,一对剑眉微微一蹙:
“你......”
遮住大半脸的口罩,让那秋水般清澈又游离的眼睛如聚光灯般豁现在他面前。
他恍惚回到多年前那个小雨霏霏的午后,她披着蓝色雨衣骑着单车如落入人间的仙子般闯入他的世界。
“你,去哪里?”
他看着她迟疑地拾起书,不禁问道。仿佛他们昨天刚刚见过面,寒暄的口吻,透着几分疏离,几分熟悉。
“我回成都,刚从美国回来,回家隔离踏实。”
那会北京还未采取集中隔离措施,父母让她回家隔离,可是她心里不踏实,毕竟从疫情爆发的国家回来,父母年龄大了,一旦被感染,比自己感染更揪心。
他仿佛洞穿她的犹豫,打断道:
“伯父伯母还好吧?”
“还好。”
“那你的先生孩子呢?”
他看似无意的直白个性,让她微微一窘,好在有口罩遮挡,她不禁打趣道:
“你还是那个操心命,多关心自己吧,怎么不在家好好待着,钱是身外物,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男人下巴微微一抬,似要重新认识一下记忆里那个单纯又倔强的女孩。
就在这时,广播传来一条督促乘客登机的信息。
“我可以理解你这是关心我吗?”
男人凝视昔日的恋人,眼底闪现几分揶揄之色。
“老朋友,应该互相关心嘛。”
尹小荷庆幸口罩挡住她的脸,内心少了几分怯弱与自卑。
“老朋友?看来朋友还是老的好。”
男人揶揄道,势要转身离去,却想起什么,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尹小荷:
“这是我成都办事处的地址,是商住两用的房子,如果没有地方隔离,你可以去住,一个人隔离对父母负责。”
尹小荷迟疑抬起手,用戴着手套的手接过名片。
三个烫金色的字体出现在她眼前:孔千帆。
这个男人总是在她窘迫时候出现,如同幽暗世界里的那一抹光芒,予她温暖,却又在不知不觉中灼伤她的心。
遇到他,是千帆过尽,终不悔么?
(如果感兴趣,请点个赞,继续关注《被风带走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