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一曲动人肠(寇准的江南春)

乾兴元年,寇准再次被贬,无奈之下只好再次打点行装一路南行。

寇准为官数十年,从太宗皇帝到真宗皇帝,文治天下,武可安邦,将相兼容谁可比?只是,这一生之中很少来过江南,这次被贬也正好可以看一看这秀丽江南。大宋立国以来,江南一直都是我大宋的鱼米之乡,赋税重地,应该是极其富裕,百姓生活安康才对,只是,这一路行来,寇准不仅看到了秀丽的江南景色,也看到了许多欺男霸女、拦路抢劫的恶事!

此时的寇准虽然已经60岁高龄,但心中忧国忧民的报国之志从未削减,要不是怀抱着一颗赤子之心,之前自己就完全犯不上回到京城再次拜相。所以,看着这一路上的事情,寇准的心情渐渐变得沉重起来,随行的仆人是多年伺候在身边的老仆,自然知道寇准心中所想,“老爷,您要注意身体啊!您为大宋已经操碎了心,这世间不平事到处都是,您一个人哪能管得过来啊!别再动了肝火,你已经不年轻了!”

“是啊!我老了,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纵然我老了,让我看着这些事情无动于衷我还是做不到,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谱!”寇准面色有些难看,坐在马车上不语。

这一日,寇准一行走的累了,正好赶上饭点,就找了一家酒家,要了个雅间。

正吃饭间,却听见门外吵吵闹闹,寇准皱了皱眉头,仆人看见了推门走出去,却是酒店的小二和一个小姑娘起了冲突。眼见雅间的客人走了出来,小二急忙赔不是,却更加不耐烦的催促小姑娘离去。

“把那姑娘请进来吧!”寇准在里边开口道,“你们为何事而争吵啊?”

“回客官,这个小姑娘是一个盲女,当初卖身葬父之时是我们掌柜的发善心帮忙,之后便一直在我们酒店卖唱为生以偿还欠银,只可惜这姑娘只会傻傻的唱歌,经常惹得客人不开心,钱没挣到,还经常落得客人埋怨,今天是掌柜给她的最后期限,要是今天再挣不到钱,就把她赶出去。”小二道,“这姑娘正要到雅间来唱歌,被我拦住了,我见客官气度不凡,省得被她打扰!”

寇准听完小二的话,心中愤懑不已,却不做声,只是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面容清秀,怀中抱着一个琵琶,只是可惜了是个盲女。

“你真的看不见吗?小姑娘?”寇准问道。

“是!”小姑娘怯生生的回话。

“我刚才观你进门,与常人无异,你可不要哄骗与我!”

“小女子不敢欺瞒,小女子的确眼盲看不见东西,但也因此对常呆的场所用心记忆才得以不用别人帮忙也能行事。”

“嗯,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是家中小女,唤作幺幺。”

这肯定是假名字,不过寇准也无意追究,对着幺幺说:“你且弹上一曲来。”

“客官!你!”小二刚要说话,就被寇准伸手止住,“好了,今天幺幺姑娘肯定能赚到我的钱,你且下去。”

小二不甘的看了看寇准,又看了看幺幺,退出门外。

“客官,幺幺不会什么艳词小曲这些,要是......”

“你只管弹你最拿手的!”寇准说。

幺幺闻言,行了一礼,坐在凳子上,抱上琵琶,开始弹唱。

琵琶声响,寇准也轻轻闭上眼,身随乐动,只是觉得这曲子少了点神韵,睁开眼看了看幺幺若有所思。

一曲终了,幺幺起身行礼。

寇准道:“幺幺姑娘,你虽弹得不错,却未得乐声真谛!奏乐者当用心而奏,方能寓情于声,声声入耳,情动人心!”

幺幺闻言,猛然抬起头看着寇准,虽然明知道幺幺看不到,寇准还是惊讶于幺幺姑娘的反应。

“请先生教我!”

“我有一曲,当可教你!”寇准起身,走过去,取过幺幺手中的琵琶,在凳子上坐好,做了一次深呼吸,将手放在了琴弦上轻轻一拨!

幺幺姑娘的身子轻轻一震,单是这一声,幺幺就知道这是一首好曲子,今天见到的先生也是一个好乐手!

寇准慢慢的弹,一向用来演奏激昂曲调的琵琶在他手中竟然是如此的温婉,高远、凄凉、悲怆。幺幺姑娘陷在乐声中,竟然回到自己快乐的童年,看着自己家道中落,看到自己渐渐木盲,看到自己每日在酒店里受尽奚落。而此刻的寇准也是眼神微闭,隐隐有泪光闪烁,身边站着的仆人早已在用衣角擦拭眼泪,老爷,你这是何苦?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弹落,整个客栈都变得静悄悄。

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众人的叫好声:“好!好曲子!”原来,这一首曲子竟然震惊了整个酒店的客人!

寇准也缓过神来,将琵琶递给幺幺。

“先生,幺幺听完此曲,总觉得先生的弹奏方式跟我有些不同!”幺幺说。

“嗯,我是用手直接弹得。不过,如何弹奏都只是形式,用心去弹才是真正的音乐真谛。你可想学?”

“请先生教我!”幺幺一拜。

寇准走过去,说一声得罪了,就握着幺幺的手,手把手的教幺幺弹了一遍刚刚的曲子,此曲《江南春》。

一曲罢了,幺幺聪慧竟然全部记熟。

“敢问恩师,此曲可有填词?”

“不要叫我恩师,我也不过是一个江湖飘零人,你我相逢也是有缘,教你弹曲不过举手之劳,无须在意。”寇准说,“我正有一词,待我念与你听,你可唱来。”

说完,寇准端起酒杯立于窗前,缓缓道:“波渺渺,柳依依。孤村芳草远,斜阳杏花飞。江南春暮离肠断,萍满汀洲人未归!”

寇准饮完杯中酒,也不说话,径自离去。

“恩师?”幺幺虽然眼盲,但听力却佳,叫了几声,无人应道。却是小二进得门来说话:“幺幺,你可是遇上贵人了,刚刚那一曲可真真是只能天上有,你靠这一曲也能衣食无忧了!”

数月后,幺幺已成当地曲后,每每演奏《江南春》必是万人空巷!一年后,寇准病死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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