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只在几十公里外,若是奢谈故乡,是否有些虚妄?
从前,回趟老家是极容易的事情。然而,那时的我,总想着往外跑。记得二十多岁时,有次去西安出差,住到年三十还想不起来回家。回来的那天,宾馆里、火车上都没什么人了……年轻的我,就喜欢在外奔波,不想回家,像是个乐不思蜀的人。
曾几何时,回家的路变得漫长起来。单是出城,就颇费周折,及至上了公路,就有些心力交瘁的意味……回到老家,就像久未归乡的旅者,觉得啥都是陌生而又亲切的。前些年,这里开矿的很多,沟沟壑壑被扒得面目全非。如今,已恢复了平静,山山岭岭都已草木葱笼,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老家,已经越来越有了故乡的模样。
童年时的老家,才是真正的故乡。说起来是挺久远的事情,不知道那时大人的日子是否艰辛,孩子们的生活好像都是简单快乐的。我们玩儿的那些乱七八糟、别出心裁的游戏,现在跟年纪稍长的朋友回忆起来,还都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对我而言,最清晰的记忆,莫过于儿时看戏的经历。三十多年前,恢复古装戏演出的时候,我也就十来岁的样子,看的第一出老戏叫《十五贯》,剧情是这样的——
小铺老板尤葫芦借得十五贯本钱作生意,他对女儿开玩笑说是卖她的身价钱,女儿苏戍娟信以为真,当夜逃走。
深夜,赌徒地痞娄阿鼠闯进尤家,为还赌债盗走十五贯钱,并杀死尤葫芦,过后反诬告苏戍娟犯了谋财杀父罪。苏戍娟出逃后,与不相识的客商伙计熊友兰同行,邻人发现产生怀疑,而熊身上正巧带钱十五贯,于是两人被扭送县衙见官。知县过于偏执,听信诬告,定成苏戍娟勾搭奸夫、盗钱杀父之罪,判苏、熊二人死刑。
监斩官况钟觉得内中有冤,力争缓斩。他详细调查,发现娄阿鼠破绽,继而又乔装算命先生。套出娄阿鼠杀人的口供,最后将娄带回县衙,升堂问罪,澄清了黑白是非,使杀人者伏法,蒙冤者昭雪。
——看过这出戏后,我有些欲罢不能。当时,国家刚经历“十年浩劫”,百废待兴,人们对于精神文化生活也是如饥似喝。在我的老家,周边成立了很多乡村戏班。那段时间,同龄的孩子结伴,披星戴月,去附近三里五村,到处跑着看戏,成了我们重要的活动内容。说实话,那些月色皎洁的夜晚,当时不觉有什么,如今回忆起来,留下的却都是美好。
我知道,对于一个人来说,当故乡和童年成为话题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老了——好吧,我承认,我已渐老,但离着行将就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当躯体衰老时,唯愿我的心绪回到儿时。
而今,在城市的天空,想看到星星似乎很难了,抬头仰望,还是那轮月光,也许已不再皎洁。然而,唯愿此心,洁白如初……
写于 2016年8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