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没个十八岁呢?
十八岁的你,每个星期天的下午都要从家里出发,坐上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再走上半个小时,去学校参加星期天的晚自习,然后每个周六参加完学校的兴趣班,再原路返回家里。其实你家离学校的直线距离,不过是15公里,开车只要三十分钟,但那个时候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得生生从另外一个地方绕一大圈,把很多时间都花在狭小的连站立都有些吃力的公交车里,还有窗外一尘不变的风景上。天气凉的时候倒没觉得什么,但是天气一旦热了,就真的太难克服了,那个时候的公交车,还真的没有冷气,而且很小。
十八岁的你,还记得你在路上遇到的一道风景吗?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下课有些晚了,天气开始转凉,夕阳显得不再刺眼,而是温暖的金黄色。运气很好,车上还有座位,你就靠窗而坐,盯着窗外发呆。谁曾想,一个骑着单车的白衣少年闯进了你的视线。他穿着白色衬衫,牛仔裤,架着一副眼镜,骑着一辆那个年代看上去十分炫酷的单车,现在已经很常见了。他骑在夕阳里,很专心,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发现公交车内的你。公交车从他身边开过,你看到他,也不过是短短的几秒,不过,这一幕的美好,你已经保留了十几年。你认识他,是隔壁班的男同学,他也认识你,不过始终是点头认识的交情,再无其他。听说他现在已经胖成中年大叔了,始终没有见过面,也不想见面,就这样保持当初的美好印象,是不是也很好?希望他印象中的你,也还是那个十八岁甩着马尾的青春洋溢的你,假如,他还有印象的话。
十八岁的你,毫无例外地,在每年春天都会被淋湿一场。江南的春天,雨水总是来得又急又猛。偶尔那步行的二三十分钟,在你零花钱还够并且天气十分恶劣的情况下,你会叫一辆人力三轮,大概是三五块钱,但是学校门口的那条老街却总是拥堵不堪。所以,那个突然袭来的雨天,你可能正好走在路上,或者坐着人力小三轮堵在小巷子里,眼看时间来不及,不得不下车走路,淋在大风大雨中。你有伞,却是招架不住那样狂躁的春雨,从头发一直湿到脚趾头,然后照旧接着上课。好在那时年轻耐淋,若是到我现在的年龄,你大概也是要大病一场的。
十八岁的你,还记不记得有个给你撑伞的女孩?虽然你是带伞的,但是你却总是不喜欢撑伞,总说,雨大的时候拦不住雨,雨小的时候也必要,干脆就那样走在雨里。但是你去食堂或者去宿舍的时候,总有个人会给你撑伞。那个人个子小小的,还带着牙套,说话软侬,成绩一般。你们后来没有联系了,我甚至已经记不清她的脸,不,我已经记不起她的名字了。你从那个时候就很任性,不太喜欢与别人走得太近,就跟我现在一样。我很恐慌过于亲密的关系,担心这段亲密关系破裂的时候,自己会忍不住哭泣,然而却抵挡不住那段破裂,也无力为自己擦干眼泪。
十八岁的你,丢失了一支心爱的钢笔。你原本是不用钢笔的,但是1999年时参加征文比赛,获得了此生唯一一个省三等奖,奖品就是一支金黄色的刻着澳门城市图案和字样的钢笔,所以你虽然不用,也一直带着它。结果那年要搬宿舍,于是打包东西,然后叫几个男生帮你搬运,结果再整理时,那支钢笔不见了。丢失时,有很多失落,像是丢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唯一的荣誉,但是后来想想,既然已经丢了,而且也不怎么用到,丢了也就丢了吧。结果,这个故事还有后续,有个男生接着送了你一支差不多的钢笔,只是没有那些图案和字样。那支钢笔后来也是放来放去,结果最后没了去向。所以,我现在出门不带任何贵重的东西,只把那些珍藏的东西固定地放在某个角落里,封存起来。这么一说好像我有很多宝贝似的,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丢与不丢,都很难判断到底是否珍贵,有些东西,丢了才知道它的好,有些东西,不丢却一直没有想起。
十八岁真的有好多事,凌乱无序地写着十八岁,就像十八岁时的日子一样,没什么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