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应征（一）

“听说了吗？刺史大人在招兵！”

“听说朝廷这次要征讨北方的满意，要打回洛阳去。”

荆州的大街上，人们纷纷在议论着最近征兵的事。

听到这些消息，我不仅嗤之以鼻。北方的蛮夷是那么好对付的吗？建康都丢了这么多年了，哪这么容易就能夺回来。有操着闲心的时间还不如多吃几碗饭。虽然饭也没得吃就是了。

天也不早了，草鞋也没卖出去几双。看来今晚又得饿肚子了。我把剩下的归拢一块，起身准备回家。

“去应征每个人给一百斤谷子，还有钱呢”

“嗯？”我一把抓住说这话的人，问到“兄弟，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显然我的行为有些唐突，把正在高谈阔论的大哥给震惊的愣住了。稍一会儿反应过来的他连忙挣脱我的手，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上下打量了一下我，脸上显出不耐烦的表情说道：

城门口张贴着露步，你不会去听啊。

我赶紧挑着担子，一溜烟就向城门口跑去。

远远的就看到城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议论啥。我在外面着急的上蹿下跳，想挤进里面去。结果因为人太多，根本挤不进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不过从人们的议论中，我也大概了解了具体情况：

原来是朝廷命当今的荆州刺史北伐，于是刺史大人准备招兵，要的人看来比较多，而且应征的还有钱粮拿。

虽然北伐这种事从朝廷年年都在喊，但是这一次似乎是要动真格的。保不准大军出动，就成功了。那我如果能够应征，岂不是能立功换个功劳啥的。

晚上回到了住处，躺在干草上，我透过屋顶的缝隙盯着天上的星星看了许久，连啥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你在干什么？干劲往上冲啊。

我的面前一个穿着全福盔甲的人骑在马上举起鞭子抽了我一下，恶狠狠的冲我吼道。

这时我才发现身边都是拿着长枪的卒伍。我的前面有很多排和我一样装束的士兵。四周都是乌泱泱的人，以及各种遮天蔽日的旗子。远处有很多道黑色的浓烟升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不断从前方传来。

我被裹挟在这人流中，身不由己的向前进。身后相隔一个方阵的弓弩手不停地想着前面射出弩箭。身后的一座小山丘上，一面高高竖起的大纛上，“庾”字旗随风飘扬。

就在我兴奋的四处乱砍时，位于我所在方阵的前面的兄弟不知为何突然就掉头往回跑。隐隐的还听到有轰隆隆的马蹄声。骑马的军校抽出配剑连续砍翻了几个跑在前面的逃兵，但是无奈溃兵越来越多。最后他连人带马被人潮淹没，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而我也被人流带着向后奔去。同时看到“庾”字大纛竟然不在了。

我惶恐至极，从一开始的被裹挟变成了自己两只脚跑。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身边不断有人中箭倒下，也有人被马给撞到。地上到处都是丢弃的旗帜和盔甲，以及无主乱跑的马匹。

一开始还犹如蝗虫一样逃命的溃兵，现在逐渐变得零落了起来。我不敢回头看，只顾闷着头一个劲的乱窜。这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而且越来越近。我只感到身上一阵寒意，心口发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瞄着我的后背，时刻准备戳下来似得。

我忍不住回头望，发现一个蛮夷的骑兵正端着一只枪向我戳了过来。

啊！！！

仿佛感受到了那阵剧痛，我手忙脚乱的大吼了一声，却发现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境。不过这梦如此真实，仿佛身临其境般，吓得我全身都被汉打湿了。

看了看外面，已经有些亮了。而且东方已经出现了一颗很亮的星星。我坐了起来，呆呆的回想着刚才的梦境。

虽然现在天下大乱，生活不易，但是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应征当兵虽然有钱粮可拿，但是去北边和蛮夷的军队作战，历来凶多吉少。听老人们说五胡的君主都是吃人的野兽，他们的军队都是豺狼猛虎，吃人肉充饥。这么说来，应征真的是凶多吉少啊。

又挨了一阵，终于等到天亮。我跳上担子，又来到了昨天的地方。这个地方地处一处繁华的街道，界面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我坐在地上仔细观察着行人，不时高声叫卖。这是我注意到有几个小伙子聚在一起似乎正在聊着什么。于是我集中精力注意听了一下。

原来这群人也在议论征兵的事。其中一个小伙子把刺史大人好一顿夸，说刺史庾翼大人是韩白再世，勇略世所罕见。朝廷这场还专门派了桓温大人来助庾翼大人一臂之力，北方的那些五胡蛮族正互相攻伐，无暇西顾。所以这次北伐肯定能够马到功成，势如破竹。

说起当今荆州刺史庾大人，我也只是听过一些街头巷尾的议论，是朝廷的重臣，多次打败北方石赵的军队，而且还写的一手好字，是文武双全的国之干城。而桓温桓大人就更了不得了，18岁就为父报仇的少年英雄。而且听说北方石赵残暴不仁，荆州每天都有自北方跑来的难民。这次北伐如果能够跟着庾大人，说不定真能立下功劳，以后再也不用过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

想到这里，我便定下了主意。不过仓促间一个人去有点势单力薄，最好是能找几个认识的一起去，到时候还能当个伍长啊啥的。

但是这偌大个荆州城，要说认识的还能想到那么几个，但是相熟的就一个都没有了。因为我是一个人从沔南逃过来的难民。

咸康五年八月，石虎派兵五万人和当时镇守武昌的庾亮展开激战，整个江北乱成一团。九月，石闵在沔南打败晋兵，杀死将军蔡怀。夔安、李农攻陷沔南。那时候我们一家人都住在沔南附近的村子里，我才13岁。突然发生的战乱将整个村子瞬间沦为了地狱。乱兵四处出击，抢掠乡民的财物，劫掠人口。我们一家人为了活命，就随着流民四处逃难。结果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人来到了荆州。不经意间已经过去了四年了。现在都已经是建元元年了。

本来打算在荆州一边做点小买卖一边打探家人的消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家人团聚。但是这连年的烽火连天，四年间竟没有任何家人的消息。现在我也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迥然一身，也没什么好牵挂的。打定了注意，我便四处打听如何去应征。

终于，在一个早上，我来到了征兵的地点。现场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来应征的人。排的队伍绵延很长，一望无际。看来大家都很看好这次北伐啊。我赶紧跟在队伍后面排好队。就这样，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终于轮到我了。记名字的官员问我叫什么名字。我便吐了三个字：王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