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珠海总是阴晴不定,像我这样命中带“煞”的女子,每次出门它总要下上一场大暴雨,跟闹着玩似的,非要来加以验证我到底可以有多衰这件事情。
今天出门办事的时候就这样,刚刚还好好的天,说翻脸就翻脸,大雨噼里啪啦一通下,还隐隐听见打雷的声音。我站在台阶上,抬眼看着灰青色的天,染上一丝无奈又怅然的心情,脸上被雨珠溅到的地方有点凉。
大雨倾盆的地方,朦朦胧胧的我看见那个人正朝我走过来,我抬手揉了揉眼睛,她却消失了。
故人来,故人来,故人来了,可故人却低吟着:“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我至今还记得一年多前的那个晚上,台风季的一个夜里,雷鸣交加,瀑雨倾城。那时候我刚在快餐店里吃过晚饭,正要回校上晚自修,本来离学校也没多远的距离,但那风雨大得实在是让人撒丫子也跑不起来,只得困在快餐店门口搭起来的顶棚下。
我上微信和同桌路灯闲聊着,她问我在哪,我和她开着玩笑,说我在外面站岗呢,这‘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我得保卫我们的祖国。她发了语音过来,带着笑意说:“不会用句就不要乱造句,咱城里最大的恶势力就是你。”嘿,这小丫挺的,还挺能损人啊。
和她又胡诌了几句,她又问我在哪里,我就直说了“困在XX快餐店里呢,那香味勾得我感觉又饿了。”她就发了一个猪头的表情过来,我就没再理她了。
暴雨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停的,我琢磨着要么还是心一横跑过去把,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回宿舍换一身衣服,倒也不会迟到太久,还没琢磨透呢,就听到前面有人喊我的名字“阿苏,阿苏。”一声声的,跟叫魂似的。
我向那声源处看过去,一眼就看到路灯踩着她的洞洞鞋,卷起的校服裤腿露出一截又白又粗像莲藕一样的腿,她本身就长得有点虚胖,现在又撑着一把可以睥睨伞界的大伞,这风又大又急,得亏她还算有点斤两,才没被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伞给带跑了,她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来,样子实在有点笨拙可爱,我就这么看着她,感动得眼泪哗啦的,虽然愣是没有洒下一点点泪水,但是其实已经开心的想要飞扑上去咬住她的大白腿。
“你怎么来啦!”我大喊,明明也不远,但就是害怕她听不到似的。
“怕你被风给吹跑啦!”她也莫名其妙地冲我喊起来。
就这样两个神经病隔着几步路就像隔了几座山似的,在雨帘中生生上演了一幕隔山喊话的戏,旁边快餐店里的服务员别提用什么惊讶的眼光看着我们了。
但我就是高兴。
这个看起来笨笨的又憨厚的偶尔还有点毒舌的大白萝卜女生,她不是我的家人,不是我的恋人,却是一个可以为了我冒着大风大雨绕很远的路来接我上学的人。
人生能有多少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又能有多少人风雨兼程地来见你一面呢?
尽管风还是那么粗暴地往我身上招呼,雨还是那么凶猛地往我脸上砸落,但是我站在路灯旁边,用手帮她一起扶住伞的时候,我突然感受到人生里那些难以言喻的温暖,细微的一点点流动在微凉的血液里面。
忘了说了,路灯是我上高三时候的一个同桌,是从慢班里发奋读书挤进尖子班的后进生,最大的特点就是一脸迷迷糊,关键时刻嘴巴比什么都损。
说实话我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天性里带着强烈的排外气场,很难接受类似于插班生,或者新朋友之类的生物,但是路灯于我而言简直是我交友史上的一座饱满的丰碑。问我为什么是饱满?啧,不是说了么,她真的体虚身胖,哎,重点不是‘饱满’是‘丰碑’好嘛!这人刚一调到我旁边坐着就总是一身大白兔奶糖那样低调的奶香味诱惑着我,关键是,她还真每天拿大白兔奶糖等各色奶糖来贿赂我,我觉得我的意志其实挺坚定的,反正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妖术就把我给收伏了。
这个人整天凑在我旁边,害得我没事就想往她肉肉的身上躺;动不动就拿自制的早餐来学校,还非得不小心做多一份,我那不能浪费粮食的恻隐之心没办法不发作,就只能勉强吃下去,完事还舔了舔手指;有意无意就来问我一些我不会的问题,我这骄傲的头颅是有那么容易就低下的嘛,立马就上办公室找老师请教,回来后还非得让她求我一番才趁热给她讲解了。
这个人让我习惯每天早上来到教室就能看到桌上放好的奶糖,在我感到无限自卑的时候捏着我的脸夸我可爱,每天在我耳边喊着“阿苏,阿苏”真是烦死人了。
说实话,这样亲密的关系让我有点害怕,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明白这种感受,因为内心里清楚着越是好的重要的越容易患得患失,所以打从一开始有了那种由普通变为特殊的苗头,就急匆匆地要逃开,就算过程令我愉悦和享受,但就是隐隐地不断地告诫自己要躲开要回绝。
林夕在《人情世故》里这样写道:“因太珍惜一些人,而小心翼翼维持一段安全的距离,保住了淡如水长流,享受不到如蜜之亲密,牺牲了许多深度交流,为逃避火药而避开了花火。”
我想我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但我可能做得比这样还要更绝,我直接把花火给掐灭了。
我想我此时此刻看着这场一如过去般凶猛浩瀚的大雨,最最难过的并不是高三最后那段时间因为一些小事和她吵架冷战到最后形同陌路,最令我无法理解并且伤心难过的是现在的我根本记不得当初的那件小事到底是什么,我们到底是因为着什么才走到这一步。
其实那段时间因为我的刻意回避,我们的友谊已经一度面临着冰冷的境地,后来就是因为一件可能无足轻重的小事就这样生生折腾散了。
再也没有那样一只胖乎乎的肉手指戳我的脸蛋了,我吃着自己买的大白兔奶糖却好像失去了某种味道,我面对着暴雨手里即使握着伞也失去了奔赴的勇气。
我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我的懊悔、自责和失落,我错过了这样好的一个人,怪我。
可无论怎么样,好像一切一切只能像现在这样被我带着点伤感的情绪,一点点写出来,借此怀念,只能怀念了,还能怎样呢。
我希望你们每个人不要像我,作。这样好的一个人,上哪找呢,弄丢了,又上哪说理呢。
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能遇到这样一个朋友真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啊,每每想起来,那些和她一起度过的短暂的日子,都是青春里无可复制的绝版时光,应该拿来珍惜而不是一昧回绝。
巴尔扎克说:“晚秋季节还能找到春天和夏天错过的鲜花吗?”
我想,答案是:不能了,再也找不回了。
路灯,我真想和你说啊:我错过你的那些年里,愿你有你的风景。